☆、十年
一种由内而外的重生感,如破土而出的藤蔓,在她心中肆意疯长。
那片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奇迹般抽出嫩芽,生机出一片盎然。
她读懂了这首诗。
这首诗是在写她,以及朝她狂奔的那群人。
我不是烛火,他们也不是飞蛾。
所以,他们朝我的奔赴,不是自取灭亡。
我是黑夜跌落时依然坚守的一盏萤火,他们是同样坚守的另一盏萤火。
所以,他们朝我的奔赴,是与光同尘,是向生而往。
不是牺牲,不是毁灭,不是消亡。
是为了汇聚更多的光,照亮更深的夜。
或许我,一直忘了自己有一个权利——与自己和解。
我亲手在我的脉搏上割出过一道裂痕,可我也用这双手亲手抓住了一道光。
那个人,擎着那道光,第一次为我点亮了万顷河山,第二次为我照彻了无垠苍穹。
可我,只记得自己置身黑暗,却忘了他从黑暗里,为我撕出了一道光。
我应该,好好珍惜这道光的,而不是,任它流窜到更深的黑暗。
刹那间,池漾泪水决堤。
泪眼模糊中,她垂下眸来,再次看向屏幕上的这首诗。
却发现这首诗,如电影放映到最后的字幕表那样,自行往上拉着。
原来,是新的消息覆盖住了聊天界面。
池漾抬手擦干眼泪,点开新的消息,那是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她点开,放大,看清楚照片上的内容之后,更大的震惊席卷而来。
那是她在朝歌见过的Ustinian展墙。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看到这个巨大展墙时心里的震撼。
她丢失了十年的滑板,被放大了至少一百倍,镶嵌于那面气势宏伟的墙上。
但现在,看到图片上的这一幕,她震惊到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巴。
真的太难以置信了。
那面墙,位置没变,大小没变,气势没变。
唯一改变的是,内容变了。
不再是她当初看到时的简约的滑板图案,而是一幅由左至右的连环画。
第一幅,背景是那个十年前还没有拆除的音乐厅,一个女孩站在天桥上,一束追光照着她,她手执一把无形的小提琴,垂眸演奏着。
画面右下角,有一个木椅,上面坐着一个戴帽子的男孩。
第二幅,主画面是天桥下的一道阶梯,一个女孩踩着滑板,于阶梯上方悬空着腾起。
画面右侧,那个戴帽子的男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三幅,画面落到地面,那个女孩伸长胳膊,全力以赴地奔向电梯旁的紧急制动按钮。
画面中间,滑板落到那个男孩的脚边,他置之不顾,朝她跑去。
第四幅,那个女孩坐在木椅上,那个男孩,半跪在她面前,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第五幅......
她再往后翻,没有了。
画面就此戛然。
刹那间,一种强烈的宿命感,汹涌而来。
那天黑夜里,将她抱起的那个男孩,或许并不是那个她从未谋面过的萧洛则,而是......
忽然,门铃响了下,池漾站在玄关处,下意识就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那个人,竟然就是给她发送这一切的林洛希,她手臂半举着,还没来得及放下。
池漾看着她,从她眼神里,读出了几丝懊恼意味。
看到门在瞬间被打开,看到池漾蕴着泪光的双眼,林洛希也是神情一怔。她刚想开口打个招呼,又想起陆谨闻对她说过的“池漾耳朵听不见”,于是只好把问候的话咽了回去。
这也是林洛希懊恼的原因,她刚才下意识地就去按了门铃,根本没考虑到池漾听不见这种情况。
林洛希朝池漾挥了挥手,才走进屋内。结果,她双手刚把门带上,还没来得及侧过身,突然之间,一股温暖的体温,将她包围。
是池漾,抱住了她。
林洛希笑着,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安抚着她。
池漾抱了好一会儿才放手。她拉着林洛希在餐桌前坐下,看着她,有无数的话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林洛希看她这个模样,拿出手机,准备按照陆谨闻教她的那个方法,给她发语音,然后再转成文字。
池漾看着她这个动作,皱了皱眉。
下一秒,她忽然扣住林洛希拿手机的手,哽了下喉,才说出一句:“我......”
或许是不确定那是幻觉还是真实,池漾故意把手边的玻璃杯重重地放在了餐桌上。
一声清脆声响,荡进她的耳畔。
不是幻觉。
池漾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我好像,能听到了。”
林洛希喜极而泣地问:“真的啊?”
池漾哽咽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洛希,”池漾看着眼前这个气质出尘的女子,心生一暖,“谢谢你发给我的那首诗,让我明白了,其实我也有与自己和解的权利,我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谢什么,”林洛希温柔地笑着,“我要是早知道自己写的诗能这么有用,早就发给你了,其实你的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但我前几天在国外参加电影节,一直没赶回来。昨晚回来之后,我就想着能不能用自己的方式,帮你打开一点点心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