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池漾的声音打破这份安静,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席砚卿。”
“怎么了?”他一边应着,一边朝卫生间走近。
池漾问他:“你在窗边吗?”
闻言,席砚卿停住脚步,往身后的落地窗望了一眼,“在。”
她的声音继续传来:“他们说等会儿会有流星,你帮我看着流星许个愿。”
席砚卿丝毫没觉得她这个想法幼稚,笑问:“许什么愿?”
“你看着许就好了,我相信你哦。”
“好。”席砚卿真的把她的嘱托,当成一件事应了下来。
他返回到落地窗前,真的饶有兴致地看起了天。
今晚恰逢月圆,星罗棋布,像一幅神秘的藏宝图。
远处,也不知哪里的烟雾,从楼宇间缭绕着升起。
极淡的,又疏忽不得的。
流星?今晚会有流星吗?
这个问题像是灯塔,引导着他天马行空的想来想去。
很奢侈的思维体验。
他很久没有过了。
他所在的行业,眨眼之间,都是一场翻云覆雨。
他身为决策者,肩上的担子并不轻,他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强度。
人人都想含着金汤匙出生,觉得那样的人,出生就在终点。
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饭也是要自己一口一口吃下去的。
食物转化成肌肉和骨骼的过程,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历历过往,如胶片般从他眼底闪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望起来。
或许是,那段不那么妙趣横生的过往里,曾有一段那么妙趣横生的相遇。
想到这儿,他弯唇笑了笑。
结果,就在他低眉的瞬间,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直冲冲地穿过落地窗,汹涌而来。
室内骤亮几许。
席砚卿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片刻后,他移开手掌,轻眨了一下眼,重新为她寻找流星。
下一秒——
砰的一声。
他心跳漏了一拍。
你经历过那样的时刻吗?
只需一眼。
只需一眼,就可以。
只需一刹。
只需一刹,就足够。
震惊。
惶惑。
动容。
最后,夹杂着一丝命定的窃喜。
种种错综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排兵布阵,携着短刀兵戈,冲杀而来。
这种感觉——
玄之又玄,不可名状。
刚才还漆黑一片的展墙,瞬间变了身——
从左至右,五幅画面,渐次展开。
第一幅,是她低眉演奏,他静坐倾听。
第二幅,是她腾空跃起,他就势站立。
第三幅,是她出手相助,他奋不顾身。
第四幅,是她捂着伤口,他半跪在地。
十年前,他们的初遇,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情节贴合地、色彩斑斓地,重现了。
以太过震撼人心的方式。
再往右,最后一幅,是一个背影图——
她白纱披身,他燕尾垂立。
外框一扇雕花石门,寓意着,他们的终点,是婚姻的殿堂。
席砚卿心里那条看不清的线,瞬间就清晰了。
当初叶青屿说要这面墙设计权的时候,他随口问了句要这个做什么。
叶青屿一脸的漫不经心:“给我自己的品牌做宣传。”
席砚卿还有点不可思议:“叶大师的名气,用这个做宣传,岂不是委屈了?”
“你少来,就一句话,给不给?”
“给。”
时间再推近些。
池漾在来之前,有意无意地提到认识时间的问题。
再推近。
两次打到一辆出租车,这概率不是说没有,而是太小。
再推近。
她刚才在饭桌上,有意地提起十六岁那年的心动。
一切,好像都早有预谋。
或者说,一切惊喜,她蓄谋已久。
“席砚卿,”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件事,你是准备一辈子不告诉我吗?”
席砚卿瞬间转身。
又瞬间,失语在原地。
——她,真的太美了。
头发被高高挽起,顶端别着精致闪闪的袖扣,是他送的那一枚;
一层飘逸薄纱,停泊在她纤弱白皙的肩头,千万种风情,欲说还休;
诱人曲线下,一条绳结轻挽,勾勒出腰线纤细,摄人心魄;
裙摆垂至小腿,无暇似玉的脚踝下,踩着双银白色的高跟鞋,是他送的那一双。
她穿着一身白纱裙,站在深蓝色的地毯上,似是广袤汪洋上的一叶扁舟,翩然灵动着,在他心头,掀起澎湃的海浪。
池漾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待嫁的新娘,眉眼含笑地,朝他走来。
他的人生,鲜少有这般,震惊到挪不动脚步的时候。
她缓缓走到他身边,调侃道:“席先生,你这心理承受能力可不行啊。”
他沉默。
“你为我创造过那么多惊喜,我可没有哪次像你这样——”池漾顿了顿,“撑不住场面的。”
他还是沉默。
是真的,吓傻了......
刚才在卫生间换衣服的时候,池漾就暗暗想过,他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