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女子眼中微微失神,低声呢喃两句。
本就微蹙的眉皱得更紧了,她抿了抿唇,脸上阴云密布。她随着阿荷缓缓走到房间,轻轻在梳妆台边坐了下来。
她看着铜镜映着的,略微扭曲的娇媚脸庞,伸出手指抚上自己的眼睫。
此女子正是赵府的那位——赵钰。
她自小在贵女堆里脱颖而出,名动京城,受到女子们的嫉妒艳羡,受到无数公子郎君的爱慕欣赏。她是京都最耀眼的光,是所有女子都羡慕的对象。
甚至小时候还被人们说,她有成为皇后的命。
可这都是曾经的事了。在赵钰心里,自从三年前自己在临渊阁被人夺去尊名,看到那个女子的一瞬间,自己曾经的耀眼,全部都不在了。
即使还是有很多人羡慕她喜爱她,但在她的心里,永远埋下了一粒种子,夺去她所有的光芒。
赵钰抚上自己的眼皮,手上沾了写胭脂,在眼尾抹了抹,拉出一条艳丽的红痕。原本苍白的一张脸,仿佛被这点红色点亮。
艳丽而阴暗,怪异却凄美。
这几日宫里的动静她早有耳闻,那位叫元清宁的女子也闯进了她的世界。
沾着胭脂的手指从书案角落拿过来一个本子,翻开书页,可以看见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一个名字。
元宜。
而后她拿起笔,缓缓在这个名字旁边写下两个其他的名字。
笔墨晕开,在纸上留下娟秀的小字。
赵钰咬了咬唇,侧过头想了想,轻声唤来门外守着的阿荷:“阿荷,我明日,要去皇宫。”
“小姐……”阿荷骤然抬起头,目光错愕,“陛、陛下不是——”
“我自有决断。”
“听说陛下喜欢元 清宁做的银耳羹?”
“吩咐下去,让厨房明天也做一份,我亲自送过去。”
阿荷应答的声音渐渐远去,少女尖细的手指轻轻抚上墨痕,眼底划过不甚分明的神色。
*
同一时间,元宜正在浮云宫的院子里纳凉吹风。
今天不怎么热,更是有不大不小的风,吹在身上甚是舒服。元宜躺在美人椅上,脸上罩着一把圆圆的扇子。
鹦鹉狗弟弟在不远处的树上飞来飞去,嘴里说着些奇奇怪怪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身旁服侍的宫女看着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身子,都以为元宜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院子里空荡荡,守卫依旧安安静静地围在院子外面,一时间只能听到几声鸟叫和轻轻的风声
元宜并没有睡觉。
她在发呆。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在想心事。
宫里的事情她知道得清清楚楚,因为,这本就是她一手促成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谢钧辞留下来那一碗碗吃食,但元宜知道……他肯定不会吃。
不会吃就可以。
至于他生气不生气,元宜现在倒是懒得想。
当初她让元清宁帮她拿到谢言的扇子,而作为交换,她自然也给了元清宁一些好处。
她早就看出来元清宁喜欢谢钧辞,为了达成目的,那自然要投其所好,送些她喜欢的东西。
元宜想了好久,想到既不太重要,但某些方面又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吃的。
她送给了元清宁一张谢钧辞喜欢吃的东西的菜谱。从主菜到餐后甜点,应有尽有,包罗万象。
本来写完菜谱就大功告成,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元宜又在每道菜后面填上几个字。
她把谢钧辞最讨厌的吃的也放在了上面,一个喜欢的加上一个讨厌的,一负一正,负的那个似乎还更带劲了一点。
她在菜谱的最后面认认真真写下几个大字:“切记,必须按照配方,一样配一样才可达到效果。”
然后她看着菜谱满意地晃晃脑袋,终于差人把这封信送出去了。
当初这么做全是凭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情绪,一下子冲破脑子,顺理成章地做下这些事。
可现在想起来,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明明当时她早已想好了要早早离开皇宫,而且现在这种想法也依旧强烈。与此同时,她一直想要远离谢钧辞,不想与他有什么纠缠。
送菜谱这件事,实际上也是无声表明自己的立场。把他喜爱的东西告知无关之人,是将他推离,将别的女人推到他那里,而自己将他……抛弃。
给元清宁一个讨好他的方式,一直就是她的想法。可为什么,她那时候又犹豫了呢?
就好像是……潜意识里不想把 他推给别人,想要让自己永远保持独特?
可她明明只想离开他啊?
她对他,应该也只是少年时期残余的朦胧感情啊?
她明明……不喜欢他啊?
元宜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想法,而且事到如今,她不仅没有后悔,还有一种,因为捉弄人成功之后缓缓升起的喜悦与得意。
十分幼稚。
但又十分顺理成章。
圆扇下面的脸上突然显出一个浅浅的笑,元宜慢慢悠悠从扇子后面探出脑袋,眯着眼睛适应着徒然变亮的日光。
适应了一会,她将眼睛全部睁开,在美人椅上抻了个懒腰,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小宫女听到动静,马上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元宜看了一眼眼睛晶亮的阿丽,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她的衣袖,而后轻笑道:“走,去御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