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宜闻言很是自然地点了点头,把他拉到小石桌旁边坐下,撑着脑袋认真地听他说话。
认真地听他说话。
这就是最奇怪的。
这几日元宜虽然不再躲着他,但与他相处的时候都是不咸不淡,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元宜也常常心不在焉,似乎并不关心他说了什么。
但今天元宜很不一样。
不仅和他打了招呼,还主动与他有了肢体接触。
甚至现在还这样看着他。
谢钧辞摸了摸刚刚被元宜触碰的手腕,觉得像是 被火烤了一样,出奇的炽热。
像是此刻元宜看他的眼神。
谢钧辞有些狼狈地避开元宜的视线,轻咳了两声开始说起正事:“明日的活动大多在晚上举办,街里晚上会热闹些,我们也不用太早出宫。”
元宜乖巧点头,换了个手撑脑袋。红唇微张,目光灼灼。
“咳咳。”谢钧辞正低头喝茶,却被元宜的样子吓得呛了一口。
“那我们明日,还用像上一次一样易容吗,装成两名男子?”元宜给男人递了个绢帕,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这倒不用。”谢钧辞擦拭干净溅出来的茶水,捏着帕子迅速应答,却没有把帕子还回去。“简单修饰一下容貌即可,如若不放心可以带一个面纱。七夕街上人会比较多,寻常样子反而更加方便。”
“那就好那就好。”元宜拍拍胸脯呼出一口气,她可不想再顶着一张黑脸招摇过市了。况且,明日她还打算……
元宜眼神微动,正好对上男人偷瞄过来的视线。
谢钧辞:“……”
糟糕,被发现了。
谢钧辞慌乱地别过头,却听见对面的元宜轻轻笑了一声。他控制不住地再次看过去,看见少女脸颊泛起淡淡的粉色,双眸灿若星辰,形状像是两个弯弯的月亮。
他能感觉到,元宜现在心情很好。
“好啦,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早些休息吧。”元宜不想再难为神态诡异的男人,笑着催促他回去睡觉。
她推着男人的后背,慢慢把他推到了浮云宫的大门:“那我们,明日再见?”元宜仰起脑袋,软软地问了一句。
“嗯。”
元宜抬起爪子朝他轻轻摇了摇,当做告别:“晚安。”
“晚安。”
谢钧辞喉结轻滚,缓缓转过了身。
这是他们在京城里的第一次互道晚安,像在西疆那样。
*
“叶娴,你说这是为什么?”
翌日一早,元宜就跑去的叶娴的宫殿,皱着眉毛,把自己长期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问了出来。
“你是说,陛下平时都很正常,有时候还会主动……抱你?”叶娴放下手上的瓜子,细细的眉毛也绞了起来:“但是你一旦对他亲近了一些,他就会……想跑?”
叶娴听元宜罗列出来无数个相似的事件,终于理清楚了整个逻辑。
“对对对,就是这样。”元宜点头如捣蒜,朝她眨了眨眼睛:“可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嗯……让我好好捋一捋。”叶娴低头沉思,化身情感分析小能手。
半晌,叶娴终于抬起头,在好姐妹满是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我觉得,他这是害羞了。”
“对,就是害羞了。”她脑子里又把事情过了一遍,再次说了一遍,语气很是笃定。
对面的元宜满脸不信:你怕不 是在逗我。
“怎么可能?”元宜手里的瓜子都被晃了出来:“他平时可敢了,当初一见面就对我动手动脚,怎么可能害羞呢!”
“哎呀你先别激动”,叶娴把掉下来的瓜子捡起来,满脸都是心疼:“这两件事又不冲突,怎么就不能又主动又害羞呢?”
“我还是不懂。”
“这么说吧,陛下主动是因为他喜欢你,想要与你亲近一些。而害羞是因为……”叶娴顿了一下,似是在斟酌词句:“是因为他不敢相信你有回应。”
“感情一直都是双向的东西,可你们两个人,似乎都是他一个人的单向输出。”
叶娴抓住元宜的手,神色认真:“元宜,你若是不想再要这种你躲我藏的状态,就应该让他知道,你也喜欢他。”
“等他意识到了,接受了习惯了,也就不会再这样了。”
叶娴的话如魔音一般在脑子里晃来晃去,元宜脚步虚浮地从叶娴宫里出来,满脑子都是“害羞”、“喜欢”这样的字眼。
她摊开手掌,掌心里是叶娴给她画上的一颗小爱心。爱心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像是在闪着光。
七夕这一天过得尤其快,元宜回到宫里,感觉没一会儿就到了傍晚。阿丽为她描画了一下眉眼,遮住她脸上的艳色。元宜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样貌清秀的寻常小娘子。
一辆马车安静地停在浮云宫外面,一个肤色较深的严肃小哥守在外面,朝迎面走过来的元宜行了个礼。
还是前几天出宫的配置,还是那个不喜言辞的严不笑。
元宜轻巧地跳上马车,掀起帘子钻了进去。阿丽则是理了理袖子,一屁股坐到严不笑的旁边。
严不笑轻扬起马鞭轻喝一声,马蹄阵阵,马车缓缓朝宫外驶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落日余晖从西边蔓延过来,把整个天空映衬成了好看的暖黄。元宜静静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能够清晰的看见脸上的绒毛,被阳光衬成几乎透明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