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自宫里回来后, 一直彻夜守着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猫。
如同胡院首所说,虽并未伤及五脏六腑,可是那种骨头碎裂的疼痛,并不是一只小猫能够承受住的。
他看着她被包裹在雪白的绷带中, 时不时疼的发出微弱的, 嘶哑的惨叫。
他看着她小小的身体, 疼的蜷缩在一起, 眼睛有时睁得圆圆的,茫然的看着这个世界,然后再迅速的合上眼睛。
那叫声仿佛是一件带了倒钩的利器,钻进陆晏的心里,将他的心脏搅碎, 疼的他窒息,疼的他无可奈何。
他恨不能替她痛,恨不能代她去死,恨不能将那个伤了她的人碎尸万断。
可他, 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小猫,孤零零的痛苦着, 一如从前, 她曾经死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泡在那冰凉的水里。
甚至,他都不敢伸手去触碰她, 任何的触动, 此时此刻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
从皇宫到陆府的那段路,他都是冒着雨将她裹在大氅里, 裹在温暖的怀里,一步步从皇宫走回来的,即便如此,她仍是叫了一路。
那样漫长的雨夜,任何轻微的颠簸,都好像是要了她的命一般。
他甚至后悔而怨念的想,若是时时刻刻将她带在身边就好了,这样,今晚,她就不会受这样重的伤,甚至,会……
他甚至,不敢想那个字,太疼了,实在太疼了!
陆府所有的人都站在陆晏的屋子里,看着他面色惨白,唇上都咬破了,捧着一盆干净的热水站在那只小猫的床头一动不动。
他们谁也不知要上去如何劝说他,仿佛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尤其是李瑶,肠子都悔青了,若是她早一些发现,或许那只小猫肯本不会遭受这些。
她已经派人去了皇宫请了散心道人过来,或许,他会有办法救一救那只小猫。
若是那只小猫真的死了,岂不是要了她儿子的命!
她实在是不忍见到他那副仿佛丢了魂儿的样子,站在廊下徘徊,焦急的等人回来。
还好,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散心道人呢?”她见丹淑只有一个人回来,身上湿了大半,可紧紧护着怀里,“他可是不愿意来?”
丹淑哆嗦着上前顾不上行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散心道人说他来了也无用,只是给了这瓶药丸,说是可保性命!”
李瑶哪里还敢耽搁,赶紧拿了那粒药丸给了自己的儿子,又转述了散心道人的话。
陆晏那张已经看不出表情的脸,看了李瑶一眼,颤抖着接过那碧绿小瓶 ,倒了好几次,才将那墨黑颜色,散发着浓郁苦涩药香得药丸倒出来,想要将那粒药丸给他的小猫吃了。
谁知他才一碰到她,她便疼的又开始叫,凄厉的叫声叫的在场的每个人都落了泪。
尤其是丹淑,心里愧疚的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在地上哭道:“都是奴婢的错,还请殿下责罚!”
李瑶还未开口,沉默了一晚上的陆晏终于开了口。
“你们都回去吧。”
李瑶还要说话,陆俞冲她摇了摇头。
原本拥挤的屋子一下子空了下来,陆晏平复了一下心神,将那粒药丸融在水里,一点一点的用勺子小心翼翼的灌倒她嘴里。
每灌一次,她便叫一声,到最后,再也没有力气叫了,整个身子都在抖动。
陆晏的心都在滴血,喂完她吃药,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颓废的坐在她的塌前,将头搁在榻上与她面对面,滚烫的泪水一滴滴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喉咙疼痛不已,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对不起,我又一次没能保护好你。”
可那只小猫什么也听不见,回应他的只有她微弱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散心道人的药起了作用,他的小猫终于不再痛苦呻/吟,沉沉睡了过去。
陆晏却连眼睛都不敢闭,一直在她塌前坐着,守着她,看着她,陪着她,仿佛这样,她身上的疼就能减轻些,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觉得自己还能活着。
他陪着她熬过了第一日。她仍在沉睡,偶而醒来,就着陆晏的勺子吃两口水,然后闭上眼睛痛苦的叫两声。
他陪着她熬过了第二日,仿佛她身上的伤口愈合了不少,但是双眼仍然紧闭,只是声音不再那么凄楚。
到了第三日,终于,她睁开了眼睛,茫然看了陆晏一眼,“喵喵”两声看着他,眼神暗淡无光,好似不认识的样子。
而衣带不解照顾了她三日的陆晏,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心里欢喜,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直接倒了下去。
……
姜阮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被人捏碎了。
那样冰凉刺骨的手,如同蛇一样覆在她的身上,使得她忍不住作呕。
她仿佛回到了生辰得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在那个废弃的荷花池旁边,在她躺在冰凉刺骨散发着腥臭的池水里。
突然之间,电闪雷鸣,照亮了整个夜空,她陡然从水中抬起头来睁开眼睛。
这一次,她终于将眼前男人的模样照的清清楚楚。
那是一张天下读书人心中君子的脸。
立时芝林玉树,笑如郎月入怀,端的上一副神仙似的好样貌。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