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景习以为常,他这个继母当着盛承运或者外人的面还算能给他一点好脸色, 如果私下见面,就连面子功夫都省了,看他的眼神就像刀子。
待人走远,盛惟景看向盛承运,“您叫人事部劝退了长安, 是吗?”
盛承运靠进躺椅中, “是, 怎么, 这点儿小事也值得你过来问?”
盛惟景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至少应该告诉我一声。”
“你自己回想一下我和你提过没有, 我让你叫她走, 你那边没动作, 我这是帮你,好在这女人还算有眼色,没再纠缠。”
盛惟景拳头攥得更紧了,那种他很早就习惯了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他心口发沉,深吸口气又开口:“关于梁晨文的事情,我得解释一下,长安是得罪了梁晨文,后来梁晨文要求她道歉,所以她去道歉,梁晨文这才退步,配合我们交货,这件事和尤思彤没有关系,长安做错事她自己已经善后,如果您是因为这件事……”
“行了,”盛承运脸色冷下来打断他的话,“因为什么你不清楚吗?董事会那些风言风语还不够多?就是没有梁晨文这件事,她也得走,她留在盛世对你没好处,就当是避嫌。”
盛惟景没说话,唇线紧抿。
现在的他还不足以对抗盛承运,继续反驳没有意义。
盛承运又道:“尤家还想和我们家联姻,盛煜最近又和尤思彤走得很近,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看你是一点不想做盛世这个总裁,跟个村子里来的小丫头玩,还乐不思蜀?盛煜都比你努力,你继续这样不思进取,董事会这边风向还会变,同样是我儿子,我也不能一直帮你……”
顿了顿,恨铁不成钢地继续说:“你母亲要是看到你这个废物样,不知道会有多失望,她为生你而死,到临死满脑子想的还是你的以后你的未来要怎么办,我将路都给你铺好,你一手好牌却打成这样,就为了个女人?”
盛惟景感觉胸腔里有火在烧,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好似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塑,听盛承运将他贬低到一无是处。
盛承运这种斥责的语气是他非常熟悉的,从小到大已经听过无数次,其实早就习惯了,但此刻还是会觉得刺耳。
这场说教没有持续很久,保姆过来说晚饭做好,盛承运便起身要回屋子里。
盛惟景没有跟过去,他并没在这里吃饭的打算,今天来这一趟很失策,只是自取其辱而已,他以前面对类似的打击其实很擅长忍耐,很少和盛承运争论什么,因为他知道争论也是徒劳无功,盛承运是个非常强势的人,也有强势的资本。
但是这一次他没忍住,来之前他在车上就想,能问出个什么结果来呢?
可他还是来了。
在盛家,所有的话语权都建立在权利之上,他早就明白这个道理的。
离开时他开车途径门口,看到了盛煜,盛煜正遛狗,隔着车窗玻璃瞥见他,便笑了下,算是打招呼。
盛惟景觉得那个笑,好像嘲笑,好像讽刺。
他没有回应盛煜这个招呼,直接开车驶出大门往外去,路上,他想,现在不是盛家让不让叶长安进来的问题,他不会让他的丫头进这样的盛家——这样一个恶心,只会看背景评判人的盛家。
叶长安不能像他母亲一样,而他们的孩子也不会像他一样。
他要改变这个环境。
他思绪走远,有些恍惚,想起母亲这个于他而言只存在别人口中的存在,他从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他看过照片,但那也是很抽象的,盛承运时常说,她是个很优秀的人。
盛承运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深深的惋惜和哀伤,他有时候会很幼稚地想,难道活着的他还不如一个死人重要吗?
但结论很显然,对盛承运来说,他确实没那个死人重要。
小的时候会因此难过,会愤怒,后来长大,学会将所有情绪掩藏,但掩藏起来并不代表不在了,他此刻还是觉得愤怒。
这种愤怒,好像澎湃的海潮,几乎将他淹没,他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是僵硬的。
前路毫无预兆出现人影,他来不及判断,迅速将方向盘打转,车子直直冲向路边绿化带,重重撞上一棵树。
巨大的撞击声中,气囊弹了出来。
外面声音喧杂起来,盛惟景趴在气囊上,头很痛,他没立刻起来,深深呼吸几遍,确认没有大碍,这才侧身打开车门下车。
有行人已经凑过来问他有没有事。
他摆手,对方递过来纸巾,“先生,你额头在流血……”
他用手擦了一把,左边额角确实出了血,但似乎只是一点外伤。
有个女人推着个小姑娘到他跟前,“赶紧给叔叔道歉!过个马路慌慌张张的,赶着投胎吗?!我都叫你慢一点了!”
女人一边骂小姑娘,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盛惟景脸色,“先生,真对不起,我家小孩不懂事,您没事吧?”
这个路段不算繁华,却也不偏僻,这会儿已经围过来十多个人,女人看一眼盛惟景的车,心里就慌了,那车看起来好像很贵,车头被撞得凹了一块,该不会要赔吧?
小姑娘搓着手,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对不起叔叔,我,我没看到你的车……我没想到会这样的……”
盛惟景接了路人递过来的纸巾,草草擦了下额角的血,没立刻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