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眼冰冷,看的馆长一怔。
司涂来的不久,但总是一副与世无争、怎么样都行的处事态度,棘手的任务她来,烂摊子她收拾,不知不觉就给人一种她好像很和善的感觉。
但此刻,馆长发觉,也许司涂根本不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她把自己的真实性格埋藏的更深。
让他有一种,他们只不过是人,至于什么样的人,好人坏人,对她都无所谓,所以她不关心,不在乎,更不会让他们看到真实的自己。
馆长将下个月展览的画册推到她面前,说:“看看。”
司涂接过,顺手抽走笔筒里的红色签字笔。
翻开画册一一看去,抬手就对不满意的画作开始打“X”。
这是她的习惯。
馆长愣愣地看着,阻止都来不及。
审阅通过是馆长的工作,这本画册也是他提前筛选好才制定的。
等她再抬头时,画册上能入她眼的,屈指可数。
看到馆长的表情,司涂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满是红“x”的画册,“啊......抱歉。”
这事得怪徐染,东白美术馆的馆长。
徐染是典型的商业头脑,不懂艺术却不妨碍她开最大的美术馆,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于是每次开展前,司涂桌上总是成堆的画作和资料。
但用钱还不够,徐染求爷爷告奶奶才行。
馆长喝了口水,掩饰被司涂否定专业眼光的尴尬,弱弱地问了句:“这些都不行?”
司涂诚实回答:“都不行。”
打了巴掌连甜枣都不给,馆长脸色有些不太好。
司涂叹了口气,画册翻到枫叶余晖的那页,给他看,“展它的意义是什么?因为画它的人是你们大小姐?”
意图被识破,馆长这下心虚了。
她摇头,合上画册,“临摹的画也能被挂上展览,你们赛尔真是独一家。”
“连最简单的光线处理都做不到,实不相瞒,我幼儿园画的都比她强。”
“......”
馆长听出来了,司涂是真的看不上这画。
其实他也很为难,要说司家几代都是艺术家,唯独到了赛傲雪,没能继承母亲李婉的天赋,反倒跟着赛文强学起了经商。
但她还不肯放弃画画,不知在这上面费了多少功夫,但成绩确实如司涂所说,很一般。
要不是大小姐时常向他打听展览的事,他怕得罪人,也不会出此下策。
看他听了进去,司涂继续往他心里扎,“不是所有画画的都能叫画家,如果不拔高门槛,一旦这种作品能上展,我不保证一年后,赛尔美术馆还能有人问津。”
她尊重作品,更尊重艺术本身。
但馆长什么套路,她再清楚不过。
馆长沉思两秒,点头,“好......”
话音未落,秘书打开门,侧身让赛傲雪进门。
馆长和司涂四目相对,手下意识要将画册拿走,赛傲雪却先看到,笑着走过来,“听说画册出来了,我来看看。”
馆长伸手抓了个空,司涂将笔帽盖上,放到笔筒里。
“这是......什么意思?”赛傲雪拿起画册,刚翻了两页,嘴角僵住。
馆长瞳孔晃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好求救地看向司涂。
心想司涂和大小姐好歹认识,总比他好说话一点。
他本意是让司涂插科打诨找个借口骗过去,谁知司涂一开口,他差点没原地去世。
“不行的意思。”司涂抬头。
赛傲雪转头看她,笑容有些凝固。
馆长喊了她一声,司涂没理,瞥了眼赛傲雪手中的画,说:“大小姐既然没那个天赋,还是别勉强了,这画随便哪个批发市场就能买到,何必呢。”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却分量十足。
馆长要心梗了,司涂却留下窒息的局面退出了办公室。
关上门,转身——
季文暻坐在会客的沙发上看手机,听到声响抬起头。
“......”
司涂发现,他们总是猝不及防地相见。
季文暻抬起目光的刹那,看到司涂迅速转了半个身子,想要躲进办公室,又因为想到什么转了回来。
这是第三次躲他了。
季文暻几不可见地抬了下下眼睑。
小时候总有女孩围着他转,他烦,却也笑着应付,只是眼光里的生人勿近太过强烈,围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只有一个还乐此不疲。
从九岁到十九岁。
十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习惯。季文暻接受了这只小尾巴。
“季文暻,放学你要来接我!”
“数学老师的作业好难,你帮我写吧,嗯?求求你了季文暻。”
“我为什么要叫你哥哥,有血缘关系才叫哥哥,我长大了要嫁给你,才不要叫你哥哥!”
“二哥。”
司涂不想进办公室,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叫人。
这声称呼一脚将季文暻从回忆中踹了出来。
他茫然抬头,突然问:“你为什么叫司涂?”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司涂看了他两秒,说:“这名字适合我。”
“怎么适合?”季文暻不依不饶,“哪个tu?”
好久,司涂答:“糊涂的涂。”
“糊涂?”季文暻低声重复,音调和从前道晚安时一样令她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