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晚眼泪凝住了,她迟疑的问了句:“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这样,我们在去潼关的路上,他让我上了船,他再也没有上来过。我随着渔船在海上漂了很久,久到我觉得我也可能活不过去了,可是我还是活下来了,但是贺游没了,他没了。”
说到最后,文时月死死的咬住下唇,再也不说话。
沈惊晚看着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噼噼啪啪直往下落。
文时月哽咽道:“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我很讨厌他,觉得他处处都要取笑我,每逢大小事,都会跟我做对,偶尔还要拽我头发,恶劣又讨厌。”
“可是我没有想到,那不见天日的地狱沼泽中,是他像光,像神明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他在漆黑的夜里将我藏进他的风氅中。轻声的告诉我,别害怕,他会带我活下去。我们一起分食巴掌大的馒头,和衣相拥,一起度过那叫人绝望的日子。拯救我的,将我从坟墓里刨出来,就是我曾经最讨厌的那个人。”
“小晚儿,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
“我从前对他有多漠视,而今心里就有千万的悔恨。我恨我自己,我恨我为什么一直看不见这样的他,明明他是光,是那一道最灿烂,绮丽的光,从前的我是瞎子,对吧,我就是个瞎子。”
“我恨我自己,可我不能死,这条命是他给我的,他用尽办法,救下来的我。”
“可是我真的快撑不住了,每时每刻,我都仿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文时月看向沈惊晚,从前单纯天真的眼神,而今被巨大的绝望装满,那一颗颗的泪珠子,砸的沈惊晚天旋地转。
耳边她的一字一句,都像刀尖,扎在她心上。
也不知道文时月后来究竟说了什么,只是最后,文时月擦干净的眼泪珠子,同她道:“施主,请回吧,贫尼还要诵经。”
她的决心,已在这一刻表明,将二人之间的关系,划的泾渭分明。
沈惊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禅堂出来的,出来的时候,怀中多了一个包裹,外面的白色布帛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血渍,像诡异的图腾。
沈惊晚看向拱门外等她的谢彦辞,抬脚跨门槛的时候一下子被绊倒在地,踉跄栽进地里。
谢彦辞急忙冲上去。
沈惊晚的手在地上抓出痕迹,她红着眼睛对谢彦辞道:“是我没有照顾好月娘。”
谢彦辞将沈惊晚一把拉起,捞进怀中,轻轻地拍着道:“不怪你,不要都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沈惊晚哭的哽咽,她说:“是我的错,我的月娘没了。”
谢彦辞搂着沈惊晚,心被她哭的发酸,两只手紧紧搂着她。
脖颈被少女细碎的毛发磨的发痒。
雨淅淅沥沥的砸在地上,发出浅浅的声音,远山雾气更重,整个山间都融在一片青灰色的水墨中。
檐下滴答,天地间一片阒静。
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只听那人温声问道。
“请问,这里是暮云庵吗?”
第62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陆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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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明净, 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
禅房中,只有菩提珠磨过指端与文时月低低的诵经声。
清心咒并不能让她心清神宁,反而因为沈惊晚的出现, 越来越躁。
在暮云庵的这些日子, 她试图将自己融入进这种生活里, 好像那样就能真的斩断人的七情六欲, 抛下一切杂念,逃避世俗凡尘的哀怨苦痛。
可是,并没有,一点也没有,还是能够因为旧人出现, 让本就不平静的心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抠住菩提珠,忽然停了声音,只是那么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檀香。
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手压在门框上,看着她跪拜的身影,仿佛二人如隔经年再相逢, 跨越过岁月的朝暮,再相遇时, 竟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他笑着摇了摇了头,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开心,一时间红了眼。
文时月以为是沈惊晚又折了回来, 咬了咬唇,狠心回道:“施主,请回吧。”
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戏谑略显轻佻的笑意。
那人问:“笨丫头,真不跟我回家?”
文时月忽然就忘了咒语后面怎么读, 她对着佛像张着嘴,许久都没有朝着动静转过去。
她怕都会变成假象,这种幻想她经历过太多次。
每当她睁开眼,那张脸就会消失。
她手持菩提珠子,双手掩面,哭的有些厉害。
贺游走到她身后,与她一同跪拜,对着佛像伏地虔诚的拜了三拜:“各路神仙多多担待,这个笨丫头实在不聪明,就让我带回家吧。”
文时月抽噎着偏头看向身边的贺游。
他的脸依旧眉目清俊,面如满月,只是却掩藏不住深深的疲倦,胡须拉碴,头发也比以前长了,现在用一根带子随意束着,少了几分世家公子的雅静,反而多了两分田舍汉的粗犷。
他偏着头,笑着看向文时月道:“各路神仙说了,你诵经实在是坑坑洼洼,叫我快些带你回家,那你跟我回家吗?”
文时月哭哭笑笑,伸手去摸贺游的下巴,手还没有触到,贺游直接将她手拉过去,压在自己胡茬上:“走吧,师太说了,她还没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