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面对这样纯良姣好的姑娘,又有几人能做到无动于衷?
但凡是东启帝一日不改暴虐脾性,这便是个永远没有止境的暗黑地。
谁也猜不到,以后还会发生什么要命的事情。
其阿婆握住桑汀的手,压低声音道:“娘娘,此下江南,见着血亲,您还是尽早做打算的好。”
忽然听这话,桑汀怔了怔,抬眼便对上其阿婆暗含深意的眼神,她抿紧了唇,并未应什么。
其阿婆默默叹了口气,说:“您还小,是才将爬出山头的太阳,可皇上……皇上是刻在娑那街头的碑石,您聪明,能明白老奴的意思。”
太阳升起,光芒会洒落到任何地方,腥臭的腐朽的,经日光扫过都有了绚丽光泽,可碑石不会动啊,生生世世,永远都在那处。
……
等其阿婆拿着东西悄声退下,桑汀坐在榻上愣了好半响,思绪乱如麻,困了才倒头睡下。
稽晟进来时,人已经睡熟了,屋子里还飘着汤食香味,他垂眸瞧了眼手上的糕点,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郁墨色。
夜深了,糕点也凉了。
稽晟和衣躺下,身侧人小小的一团,背对着他,蜷身紧挨里边。他视线冷凝在中间那间隔上,忽而伸手,大力扯了下锦被。
简直恶劣得不像样。
一时,冷气扑面而来,桑汀被冻得肩膀轻轻颤了下,身子蜷缩得更紧了,可是人还没有醒,也再没有旁的动作。
柔软的被子皱巴巴地堆在二人中间,好似凭空将那隔阂拉得更大。
稽晟狠狠蹙了眉,拳头无声落在被子上,随即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地把人揽到怀里,长腿搭上,蛮狠而不容人拒绝。
许是一腔燥火压在心底不得宣泄,男人的体温高得吓人,贴在背后似火炉一般,烫得人心化成了水。
这一冷一热交叠,桑汀终于迷蒙睁开眼,不舒服地动了动身。
无果。
稽晟扣住她腰肢的臂弯紧了紧:“醒了?”
桑汀喃喃应声:“……嗯。”
稽晟顿了顿,贴着她耳畔问:“何故生朕的气?”
冷不丁的,桑汀被那样寒凉的声音骇得彻底清醒过来,朦胧的视线变得清晰,身上沉沉的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她失声否认:“我没有生气。”
稽晟轻嗤一声:“当朕眼瞎?”
瞧瞧吧,夷狄王心情不畅时说话都是夹着刀子般的凌厉。
桑汀不说话了。
稽晟不满,半身压着人问:“怪朕今日话说重了?”
话音落下,他又紧接着问:“还是旁的什么?”
桑汀默默摇头,想到他开口闭口的'割舌头、斩首示众'。
委实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以为稽晟有在慢慢变好,可直到今日才发觉,他一点没变,骨子里暴虐嗜血,外表的霸道专横,他只是在面对她时,稍稍收敛了些,仅此而已。
稽晟还是夷狄王。
可是桑汀不愿意要他这样的“特别”对待。
她没有办法接受在她面前温和克制的男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却是一语定生死,刀起刀落,满手鲜血。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法子,他明明可以成为更好的人。
可是他听不进她的劝,或许说多了,反而会惹他不耐烦。
桑汀心里闷闷的,堵着气,像绕在迷雾重重的林子里,原来以为开阔的出路,骤然间变成了绝路。
良久的沉默。
稽晟脸色阴沉,唇冰凉,擦过姑娘莹白细嫩的后颈,似得了一件宝贝,不舍的流连忘返,可是下一瞬却猝不及防地咬在上面。
桑汀疼得轻呼一声,红着眼回头瞧了他一眼,含着水光的眼底尽是不敢言的委屈。
稽晟见状却是勾唇笑了,嗓音低哑问:“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桑汀堵着气说罢,转过头去,软白的腮帮子微微鼓起。
先前是丧气,现今是真真的生气了。
她手肘怼在男人胸膛上,把被子拉了过来:“我困了,我要睡觉。”
稽晟倒是听得一愣。
随即,听到姑娘说:“若你不困,便到书房批折子去吧。”
“好大一沓,今日我都瞧见了,积着攒着,到底还是你自己的事情。”
他脸一黑,因隐忍愠怒,手背青筋猛地突突直跳,偏偏硬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厢,桑汀裹紧被子闭上眼。
睡觉。
她不能一味的忍让,更不能自欺欺人,拿稽晟精心布下的骗局来骗自己,换取一时安虞,这样只会叫夷狄王更肆意行事。
而她的喜欢纵容,到最后会变成叫稽晟走入深渊的直接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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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个大晴天。
张玉泉来回禀说,赵得光已经捉拿下牢狱了,新的郡守大人还要一两日功夫才能上任。
赵府最不起眼的庶子这回可谓干出了件震惊全江东的大事,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唏嘘不已,说的最多的约莫是那庶子傍上了朝廷下来的大人物,出息了,六亲不认竟亲自抓至亲下牢狱。
这事叫姜珥大惊,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赵逸全成了皇上跟前得重用的新人,那老敖呢?
午时敖登甫一回来,姜珥一颗心便提了起来,她仔细观察着,忍不住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