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季青非但没为箫容景的大度松了一口起,眉间愈发纠结。
大度?
无论说谁大度,都不可能是这个晋王。
宋季青突然想到什么,心头微颤,如此心机用在他的宝珠身上……
他冷冷道:“不论你想怎么做,不准伤害宝珠,晋王也不想在这个关头多个敌人吧。”
“世子多虑了。”箫容景淡淡道。
此时的见面就是一个试探,对小姑娘后续如何安排。
宋季青尚未表达出态度,只见箫容景已经露出獠牙。
他要这个小姑娘,完完整整,从外到里,包括那一颗心,不准任何男人进入。
他可以让小姑娘和有关系的朱见深见面,为得就是彻底挖掉这个阴影。
若是成功还好,若是失败……
可如今有朱见深,以后若再与旁人亲近呢?
如此多疑而冷酷。
宋季青知道此事不容现在计较,当下之急还是宝珠的归处。
“我要将宝珠接回来。”
“接回去?接回去在外面随便安排一个宅子庄子住着?”
“总比跟在晋王身边好。”
“本王好歹和淼淼朝夕相处,你就知晓她愿意离开去陌生的地方?”
两人都知道,此时不是小姑娘认祖归宗的时候。
皇帝又病了,所剩时日无多,最多半年功夫。
病后的皇帝愈发多疑,整日怀疑有人要夺他身下龙椅,朝廷上下人人自危,担心像大皇子齐王一派一样,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如今什么都不做最好。
宋季青:“如今宝珠和晋王呆在一块恐怕也不见得安全。”
“宝珠不会做妾。”
后头一句箫容景没有反驳,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目光微微出神。
对面屋檐下,小姑娘跳起来,傻乎乎挥手。
满身的愉悦藏也藏不住。
男人自竹帘后走出,凭窗远望。
小姑娘花的时间比他预料的要少。
心底却没有太多欢喜,小姑娘中间停顿了两次,浪费不少时间,想来是被那人扰乱心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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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朱见深方才感受到昭昭的微妙敌意。
任他自小聪慧过人,年少英才,一路得小三元中秀才,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他冲昭昭微微一笑,白皙俊秀的五官十分温和,“昭昭,等过了会试,我想办法带你离开可好?”
朱见深是个标准的读书人,自小身子不大好,面色带了一些羸弱的苍白。
微笑起来如春风般柔和,有种平和安宁的气息。
他原无意参加此次恩科,想避开皇权交替风雨交加之际,待稳定了再来。
只是要带走小姑娘,需要更多的筹码。
若是旁人这样说,昭昭早就生气了。
她现在不大生气,但也不是很高兴。
严肃绷着脸对这个朋友解释:“我不走,我有大人,不要离开。”
她觉得朱秀才可以算得上一个“好朋友”,如今这人让她走,昭昭心底默默把“好”字去了,称之为朋友。
朱见深心底苦笑,知道小姑娘傻,很难说动,便不再提这个话题。
昭昭却是没耐心了。
她用力“嘘”了一声,“不要说话不要动。”
朱见深顺着她:“好,不动。”
昭昭满意点点头,“我要数数,刚刚数到四十二,要数到一百,千万不能打断我。”
说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昭昭扭过头专心盯着茶楼二楼的红木窗。
可能下一秒,里头就会钻出一个人。
朱见深不由也看向那窗户,难道昭昭是在等什么人?
小姑娘可能不是独自出来的,而是有人带了出来,那个人便在那个茶楼。
这个猜测让朱见深心头一紧。
八十二、八十三……九十九……
昭昭越数越激动,踮着脚伸长脖子往外看。
“一百!”
数到最后一个,彻底跳了起来,向那茶楼挥手。
天地间,雪花如瀑,地上檐角披上了一层雪白。
唯那一抹朱红,昳丽逶迤,成了唯一的亮色。
是大人!
大人来了!
大人最最讲信用了!
眼泪珠子般滚落,浸湿了檐下的干燥。
朱见深也看到了那人,他看不清容貌,隐约只觉气势逼人。
一上一下,天然的压制。
一旁的小姑娘似乎也并非他想的那般,翘首以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凛冽寒风倒灌入鼻腔肺腑,引起一阵咳嗽。
“你怎么了?”
小心翼翼的担忧声响起。
朱见深用帕子捂住唇,轻轻吐气缓解,止了咳意对昭昭笑道:“无事。”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新帕,正想给小姑娘擦,思及到什么,默默递了过去,微微侧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昭昭没接,她也从袖子里掏呀掏,掏出一方皱巴巴的帕子。
“我有,自己擦。”
一边认认真真擦脸,一边问:“你怎么到这来了呀?我跟大人来的。”
我是跟着你们来的。
这句话,朱见深没说。
他只是笑了笑,“阴差阳错就过来了。”
说完想到小姑娘可能不懂,正要解释,小姑娘已经似乎了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