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雪山之上的乌云,黑成了一团,还在继续往下压。
他出声狠厉,迫着高个男往下看,“看见云团了吗,你要是能带着全机组的人避过去,我二话不说放你进去,但现在,只有机长能救你的命……”
“要是不想死,现在就回去,你要是再嚷嚷一声,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丢了他的衣领,男人又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方银白手帕,一点一点的擦干净,没再看他。
乘务长也出声了,“先生,现在请你回到自己座位上,带好氧气面罩。”
许是压着的乌云,吓着了高个男,亦或是程时瑾的话,让他胆战心惊,害怕男人真的把他扔出去,最后白着脸,跌跌撞撞的回了机舱。
—
飞机一直在隆基山脉绕圈也不是办法,等到燃油耗尽,全机组的人将要面对的情况只会更糟。
此次航班的主驾驶是程时瑾史密斯飞行学院的学弟,两人私交很不错。
正常情况下,非机组人员不得进入驾驶室,但程时瑾双商奇高,剑桥大学攻读MBA的同时,更是在全球顶级的史密斯飞行学院,堪称魔鬼式的训练营待了半年。
从商之前,他各方面的履历异常漂亮,就连当年的教练,也惋惜的说,程时瑾的临场反应能力,堪称他从教四十多年里的典范。
别的飞行员训练五年甚至十年的时间,或许终其一生,可能都达不到。
所以在这种突危情况下,机组人员不得不向他求助。
布洛芬坐主驾驶,攥着方向盘的手心都出了一层汗,现在整架飞机都在山里绕,找不到出口。
程时瑾手里拿着飞行图,复杂的公式在大脑里快速计算,企图与时间赛跑。
几秒钟之后,他沉声道,“改挂紧急代码7700,上6300,西北方向。”
布洛芬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盘旋的机翼转头之后,朝着雪山西北方向快速前进,引得登山队的人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见过飞这么低的飞机。
信号短暂的出现几秒之后,又迅速消失。
而摆在程时瑾面前的,刚飞出雪山,便要面对伴着雷电的乌云。
副驾驶眉头拧起,深觉情况不容乐观。
整个驾驶舱更是被乌云笼罩,视线里也一片昏暗,他朝布洛芬说,“要不我们返回绕行吧,这团云实在太大了,我怕闯不过去……”
布洛芬摇头,“我们得把飞机开回去,离这儿最近的机场是?”
“港城。”
“师兄,你怎么看?”
程时瑾看了眼窗外,眉心紧皱,显然也在忧虑。
片刻后,他冷静开口,“我们没有退路,这团云移动的速度很快,如果改变方向,不排除撞上山体的可能。”
“我们必须穿过去,这是唯一的机会。”
隆基山脉主峰附近,错落着很多小山体,在大雾天气中,任何一个判断都可能会导致全机组人员走向死亡。
雷电交加的7000米高空,噼里啪啦的砸在机身上面,强烈的颠簸一阵接一阵,驾驶舱也晃动不止。
无垠空域里,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连飞机都变的渺小,机翼与紫色的雷电擦身而过,穿插在高空里。
布洛芬身上全是冷汗,程时瑾一动不动的盯着视野前方。
他似一头蛰伏的雄狮,在暗夜里养精蓄税,只待时间合适,占山为王。
“滑档开到最大——”
下一秒飞机倾身而上,冲刺一般的撕裂暗黑的乌云,叫嚣着翱翔,在暗沉的夜里滑开一抹亮色,盘旋而上。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似乎过了一千年之久。
在无望的恐惧和叫喊声里,飞机再次逆流而上,机舱内充斥着前所未有的黑暗。
有人带着哭腔,“我们真的要死了。”
有人表情坚决,在恐惧里变的麻木,等待最后的宣判。
有人紧紧的握着老伴的手,“我以后再也不嫌弃……你挣钱少了,能养得起我,就行……”
……
黑暗与寂静里,飞机铆足了劲,倔强的冲破黑暗,一点点的探出光亮来。
七千米的高空里,伦敦6933一跃而上,如同一把利剑,迅速的刺破乌云,守得云开见月明。
随着机舱后面的一阵欢呼,驾驶室里的人也松了口气。
转为自动驾驶后,布洛芬摘下面罩,长舒一口气,“真是有惊无险。”
程时瑾半晌没出声,布洛芬扔了一瓶水过去,不免好奇:“师兄,你这金贵的脑子想什么呢?今儿幸好你在,要不然我肯定紧张死……”
程时瑾骨节分明的长指旋开瓶盖,半瓶下肚之后,他手上用力,咯吱一声瓶子被捏扁,以抛物线的弧度下坠到垃圾桶里。
他笑了笑,摇头,“想猫呢。”
布洛芬感到奇怪,“不是,你什么时候养猫了?你不是最讨厌各种掉毛的东西,能受得了?”
程时瑾望着万里长空,语气高深:“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家里的猫娇气的很,这次回去晚了,指不定要怎么跟我发脾气……”
—
于此同时,港城国际机场贵宾室。
苏嫣盖了一条毛毯,正望着外面出神。
相较于她面上的平静,内里已不知道焦灼成什么样子。
桌上的热咖啡还冒着热气,咣当一声,她发颤的手连勺子也拿不稳,引得整个贵宾室的人都朝这边望过来,这一声,无疑更让人的神经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