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做题时,时间一分一秒流过。
老师在讲台上拍手示意停笔的瞬间,沈昼叶紧张地屏着气,连她都只是堪堪写完了最后一题的答案。
——还好写完了。
她放松地长吁口气,瞄了下班长的方向。
夕阳万丈,映着少年已显成熟的轮廓,陈啸之打着哈欠,摘下眼镜,将笔一扔。
“节省时间起见,”讲课的老师朗声道:“我把答案放在投影屏上,同桌交换批卷。”
沈昼叶把卷子递给陈啸之时,甜甜一笑,笑出了一对温温软软的小酒窝。
“做完了吗?”沈昼叶温暖地道:“我觉得时间有点紧。”
那真的只是个问候。
然而她笑起来温暖清淡,如早夏枝上甜杏,又有种少年人的清朗,竟能令人怦然心动。
——这是阿十,那刹那,陈啸之控制不住地想。
陈啸之看着笑微微的阿十,怔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喉结忍耐地一动。
怎么沉默了……沈昼叶立即就是一慌,大概是他嫌我和他没这么熟?
沈昼叶立刻补充了称号:“——班长。”
空气,瞬间凝固了。
班长别开眼,冷漠道:“批卷子。”
沈昼叶:“诶?”
陈啸之又把冷淡和不耐烦写在了脸上,拒美国人于千里之外——沈昼叶纳闷我也没惹到他呀,我甚至还想讨好他,这人怎么这么难讨好……一边拿着红笔给他对答案。
沈昼叶字儿像小学生,一笔一划都透着没写过方块字的生涩。
陈啸之则写得一笔好字,笔锋锐利遒劲,是练过的硬笔行书,应该是有很深的家学渊源。
沈昼叶打眼儿一扫,发觉陈啸之的答案和她完全一样,连个小数点都不差,全对了。
十五岁的沈昼叶连大学物理都学了一部分,这还是头回遇到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同龄人,感动至极,心中充满了想要认亲的柔情——结果转头一看,陈啸之双手抵着下巴,神情不爽地给她写了两个数字:
「74」
然后拿起来重新核了一遍分数,确定无误,又给她推了回去。
“……”
沈昼叶看看那血红屈辱的74分,又看看批卷人:“我们答案一样吧?”
陈啸之双手交握,答得慢条斯理:“一样。”
“一样……”沈昼叶憋闷坏了:“对啊,对吧?!可是你……”
陈啸之从镜片后头看着她:“为什么你是74分?”
沈昼叶觉得自己好像被欺负了,憋着气,点了点头。
陈啸之敲了敲桌子,问她:“那行,问你个问题,你原公式写了吗?”
沈昼叶:“……”
“受力分析怎么画的?”班长在第三道应用题的滑块上画了个通红的圈:“用尺子没?”
沈昼叶瞬间毛都要炸了,喊道:“可是你也没带尺子啊!”
紧接着,陈啸之就捏起张饭卡,示威地在桌上磕了两下:他是用饭卡比量着画的。
“……,”沈昼叶垂死挣扎:“可是我做出了正确答案……”
“什么时候物理题只看结果了?”陈啸之凉飕飕道。“一道题满分二十,十八分都是步骤分,你就写个答案上去?”
沈昼叶被怼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心想我哪里晓得步骤分这么多,心中充满绝望,甚至无意识地抓了下少年的校服袖子。
陈啸之刹那眯起双眼,两指将沈昼叶纤细胳膊往回一推,充满恶意地开口:
“美国人,我是男的,你能不能矜持点?”
“……”
美国人吃你家大米了啊!
小美国人憋屈地收回了爪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叶宝:呜……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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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拢住世间时,路灯在城市缝隙中温暖地亮起。
沈昼叶吃力地拖着大书包,推开她的家门。
她家里没开灯,只有昏光从窗户里映进些许。她妈妈在沙发上躺着,手边放着备课的笔电,睡得非常熟。沈昼叶蹑手蹑脚地凑过去,看见妈妈眼角仍湿润着,像是连睡梦中都流着眼泪。
饭桌上两个可降解塑料袋,摸起来像纸,装着妈妈回家的路上买的食堂饭菜。
沈昼叶没开灯,怕惊扰了妈妈难得的睡眠,轻轻放下书包,摸黑坐在餐桌前,拿了筷子,轻轻拨开装着也许是糖醋里脊的塑料袋。
清华食堂的饭菜全国有名,至少比妈妈做的好吃,沈昼叶想。
但是她一动袋子,妈妈就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叶叶,开灯,”妈妈疲惫地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今天是第一次竞赛培训,讲到很晚,我就自己走回家了。”
沈昼叶说着,啪地一声开了灯,客厅和餐厅刹那灯火通明。
妈妈点点头,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给你热热饭……妈妈今天上完课有点累,晚饭从食堂买的,糊弄了点儿,但不要吃冷饭。”
沈昼叶乖乖点了点头。
妈妈一边进厨房一边问:“什么竞赛来着?”
沈昼叶:“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Chinese Physics Olympiad。”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问:“CPhO?”
沈昼叶其实之前就和妈妈提过这件事——但是她妈妈一直魂游天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