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背着编织袋经过,陈啸之伸手按住沈昼叶的脑袋,不让她的头被碰到,就等在那。
“来了老陈,久等,”一个声音朗声道:“你怎么突然回国了?”
陈啸之一愣:“袁东?”
那叫袁东的明显是个年轻医生,胸前仅挂着‘医师’二字,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是陈啸之的旧识。袁医生博士毕业刚开始工作不久,穿着件浅绿的手术服,头发拢在同色的帽子里。
袁东摘下口罩,漫不经心道:“急诊有个大出血,来晚了,久等——怎么突然回国了,还有事找我?”
陈啸之粗鲁地揉揉沈昼叶的脑袋,让她安稳睡觉,还把她身上的外套拽紧了点,毫无波澜地说:“这故事说来话长,您这泡手术室的恐怕没时间听,帮我看看这位。”
袁东:“第一次见你带除了你妈之外的女的……这姑娘谁啊?”
“我学生……”陈啸之别别扭扭地抱怨道:“前几天印尼海啸不是,在那边受凉感冒了,特娇弱一个人,也不是啥大病,你给她随便看看,开点儿药就行了。”
袁东:“??开药能微信问我吗,你去药房买都行……我从急诊跑过来容易么?”
陈啸之嘲他:“我总不能把你们主任叫出来看感冒吧?”
“……”袁东说:“你他妈真是绝了。”
陈啸之说:“随便开点儿就行了。”
袁东怼道:“随便开点?你对专业人士就这态度?你让学画画的人随便给你画点儿画试试,看看对方能不能戳死你——”
袁医生话音未落。
“您高数怎么过的?”陈啸之开口道。
袁东:“……”
“袁医生您医用物理怎么过的?”陈博士恶毒地逼问:“卫生统计怎么过的?吃水不忘挖井人,你是要戳死谁?”
“……,”袁东脸上写满痛苦,朝后一让:“陈教授,您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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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室里安静不少,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
袁东充满敷衍,将听诊器往耳沿一戳,拿起耳温枪,漫不经心地开口:“头发撩下,先测体温。”
陈啸之细致地撩起沈昼叶的头发,露出她烧得绯红的耳朵,安抚地捏捏耳根。
“没事啊。”陈啸之揉揉沈昼叶的耳朵,敷衍地说:“……一会儿就好了。”
袁东嘲道:“……陈啸之,你确定这真是你学生……”
他还没说完下半句‘不是你女朋友’,就僵在了那。
沈昼叶高烧不退,浑身无力,几乎任人摆布,连耳根都烧成了红色,泪眼朦胧的,模糊地看向袁东,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袁医生难以置信地说:“…………草?”
陈啸之一愣。
袁东道:“……沈师妹?你怎么……”
上午十点钟的太阳光辉灿烂,沈昼叶看见熟人,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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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话我可能给开点药就算了。”
袁东将就诊卡捏了起来,听诊器对折塞进兜里,严肃地对陈啸之道:“……师妹得去做个胃镜,再查个血常规。”
陈啸之声音都在发抖:“怎……怎么了?”
“你怎么会认识她?”陈啸之站在走廊上,穷追不舍地问道:“她不是物理学——”
……沈昼叶不是物理学院的么,你们北医怎么会认识她?
“2011级物院的小学妹嘛,”袁医师漫不经心地摘了手套:“——我为什么不认识?沈小师妹,校医院老客户,我离开校医院前平均一个月就得来找我一次,简直是个药罐子……”
“……花粉季柳絮季有哮喘,”袁东道:“还被硬生生折腾出一身毛病,后来我来一院,她有时候病的厉害了也会来找我要个号,可不熟么?”
袁医生停顿了一下,忽然意识到陈啸之周身的氛围不对,又奇怪地道:“老陈干嘛呢,不去交费?”
袁东说着回过头去,打算拍陈啸之一下,让他回神——可他还没碰到陈啸之的肩膀,就看见陈啸之盯着治疗室门上的玻璃,下颌线绷得笔直,看不清神情,可是他看上去像是快要断了。
治疗室里铺满灿烂的阳光,床上隆起了小小的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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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陈?”
袁东拿着一堆化验单,一张张地翻看,懒洋洋地说:“我不知道你和你学生,也就是沈师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要不是看在沈师妹的份上的话,不会从头陪到尾。”
陈啸之低哑地嗯了一声。
“沈昼叶的问题倒不是很严重,就是免疫力低下的感冒和炎症,呼吸道水肿,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就行了。”袁东看着病历,低声道:“……十二指肠溃疡注意一下,痼疾。诱因是精神压力,我给开了点药,拿回去让她按时吃。”
——精神压力太大。
“她……”陈啸之悔恨地说:“……怎么会这样?”
袁东不置可否地一撇嘴:“这我哪里晓得?我只管治病好吧,我是校医院值班同学,不是心理中心值班的。”
“……”
陈啸之没搭腔。
沉默在两个青年中间亘古地流淌,夕阳自窗户的缝隙里洒落了下来。
过了许久——袁东终于慢吞吞地开口,大发慈悲一般,对陈教授道:
“不过,我大概知道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