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车窗帘挑起一条缝,看马车往城外走,问道:“咱们到哪儿去?”
“去了就知道了。”他没好气。
她回头看着他笑笑,他扭过头假装没看见。
“还以为你不带我去了,本想着回家去,出门就瞧见叶将军。”她笑问道,“你刚刚到哪儿去了?”
“不告诉你。”他的脸又往外扭了扭,几乎贴在车厢壁上。
“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听到小公子伤心难过掉眼泪,看他去了是不是?”乔容嗤了一声,“不只是我心疼他,你也心疼他,人人都心疼他的。”
“爷才没有心疼他,本来就是假朋友。”他哼了一声,“爷过去训斥他一通,光天化日孤男寡女的抱在一起哭,成何体统。”
“谁跟谁抱在一起了?”乔容有些着恼,“小公子睡迷了,从躺椅上站起来的时候,一个没站稳,摔了一下,我过去扶他,他那会儿还有些不清醒,拽着我袖子诉苦,我安慰他几句,他突然就靠着我哭了,他说他心里很难受,没地方说去。”
他没说话,脸依然冲着车厢壁,安静得睡着了一般。
乔容也不再理他,揭开车帘看着窗外,依旧是熟悉的风景,心头的感觉却很陌生。
“仲瑜遇上什么难事了?”他扭脸看她一眼。
她没说话,他从小几上碟子里拿一颗枇杷,在手心里掂一掂,搁下换一颗桑葚,往起一扔,接住摇了摇头,拈起一颗梅子,照着她后脑勺扔了过来,她呀的一声,扭头瞪着他。
“爷问你话呢。”他的脸又扭了过去。
“不能说。”她揉着后脑勺,声音硬梆梆说道。
“连爷也不能说?”他扭过脸,挑眉看着她。
“我答应了小公子,不告诉任何人。”她看着他,“其实,都怪你,你让小公子到青云轩去,二姑娘跟他好一通哭,他就那样了。”
他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怪我?我让仲瑜到青云轩接你去的,该怪你才是。”
“怪我就怪我。”她咬一下唇,“反正,我不能说,打死也不说。”
“你不肯说,爷就猜猜看。”他沉吟道::“若我是二姑娘,最想问崔妈妈什么?自然是问她,我娘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忽视我冷待我?”
乔容不说话,他又道:“是不是跟二姑娘的身世有关?难道说,二姑娘不是孙正义亲生的?也不全对,仲瑜那么伤心,此事定跟他也有关,如果只是孙大人和崔妈妈有染,仲瑜不至于伤心成那样,是不是孙太太的前夫是因为孙太太红杏出墙,气成了肺痨?或者说,孙太太的前夫是被孙太太和孙大人联手害死的?仲瑜接受不了自己的父母如此不堪,才会伤心至此……”
竟被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乔容忙道:“你就别胡乱猜测了。”
“你为何要打断我?是不是被我猜中了?”他唇角掀起得意的笑。
乔容没说话,他坐起身看着她:“刚刚我去看仲瑜,你猜他说什么?”
“小公子可好些了?”乔容忙问道。
“关你何事。”他又躺倒下去扭了脸。
“你先提起来的。”乔容哼了一声。
“我过去的时候,他不哭了,坐在躺椅上发呆,他跟我说,因为伤心有些失控,唐突了四儿,心中十分懊恼。他对我说,他很喜欢四儿,也信赖四儿,若是四儿愿意,就将四儿收了房。”他扭脸看着她,咬着牙笑。
“我愿意啊,谁不愿意呢?”乔容也咬着牙,“这可是梦寐以求的福气。”
“可惜,你不是四儿。”他讥讽说道,“你是乔四姑娘。”
“乔四姑娘可以做他的少奶奶啊。”乔容看着他笑。
他说个你字,坐起身指着她:“不害臊的小丫头,已经跟爷有了婚约,定情信物都有了,竟敢想着别的男人。”
“再提那件事,我就跟你翻脸。”她一扭头,后脑勺冲着他。
“翻脸就翻脸。”他随手抓一颗梅子,扔进嘴里嚼着,嚼几口呸了一声,“酸死了,你怎么会爱吃这样的东西?”
她瞥一眼小几上的三个碟子,枇杷桑葚梅子,都是杭城六月里刚成熟的果子,都是她爱吃的。
“你怎么知道的?”她喉间吞咽一下,忍不住问道。
“前日里扒了你脸上这层画皮。”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你恼羞成怒跑回家去了,第二日一大早,你们家那三个人就找到叶全家,宝来打头阵,说是要找我算账,我正好在,就出去敷衍,那个叫巧珍的指着我说,姑娘昨天一整日闷闷不乐,就是他惹姑娘生气的,姑娘顶着一张大花脸回来的时候,他就跟在姑娘身后,姑娘还把头顶的帽子砸还给他,我亲眼瞧见的,宝来就朝我冲过来,撸袖子要跟我打架,被叶全一下子给……”
“给怎么了?”乔容惊问道。
“给举起来了,宝来吓得脸都白了,说有本事别放我下来。”他笑了起来,“那个巧珍对叶全不依不饶,说他仗势欺人,叶全脸都红了,绣珠两手叉腰跟我谈条件,让我给你摘果子吃,算作赔罪。”
“就是说,你这是赔罪了?”乔容指着小几笑了起来,“我们家那三个臭皮匠挺有能耐,敢惹威风的唐少将军。”
“爷那会儿急着进孙府去,懒得跟他们纠缠。”他摆摆手,将盛了梅子的碟子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