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闲。”乔容说道,“自从婚期订了后,一日比一日忙,前三日合府的人都忙得恨不能飞起来,真正到了日子,倒闲了,奴婢今日不总忙别的,服侍好小公子就行,过会儿二姑娘上好妆,过去瞧瞧她,对了,采薇今日也会来,再跟她说几句话去。”
“你今日不光得闲,似乎心情也不错?”小公子试探问道。
她这一个来月甚少开颜,即便笑也是装出来的,她甚少在弈楼呆着,每日一大早跑到韩管家面前,等着他分派活计,她似乎有意让自己忙碌,偶尔闲下来就郁郁发呆,她的胃口很差,只吃几口饭就说饱了,她日渐清减,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他试着问过她,问她为何不高兴,问她家中是不是有事,她总是扬起笑脸对他说:“一切都好啊。”
他不愿意看她强作欢颜,他也不想逼她告诉他,他能做到的,就是她不在的时候,让韩管家关照她,她回来的时候,让她歇着,他什么都不让她做,烹茶晒书洒扫,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乔容愣了愣,自问道,乔四姑娘,你今日心情好吗?
是啊,还不错,地道快挖到林老头家院门口了,孙正义经不住灵芝软磨硬泡撒娇发痴,偷偷将金锁拿给了她,一切都照着自己的设想在进展,我应该高兴,不是吗?
“奴婢是替二姑娘高兴,她总算快要解脱了。”乔容说道。
二姑娘这些日子分外乖巧,常州许家隔三差五派人过来,又时不时有贵客上门,一些需要她出现的场合,穿什么样衣裳梳什么样发髻戴什么样首饰,甚至说什么样的话,她全听孙太太的。
孙太太让叶先生教她什么,她就学什么,孙太太考量她的时候,她认真作答,竟学得像模像样,孙太太十分高兴,夸赞她道:“玉黎如今总算有了几分知府千金的派头。”
二姑娘得了夸赞,便笑得孩子一般。
孙太太便搂住她肩看着她笑,看起来母慈女孝。
可私下里跟乔容闲谈的时候,二姑娘嗤之以鼻:“像木偶一样任人摆布,就是知府千金的派头?我呸……”
“那二姑娘近日为何如此乖巧?”乔容不解问她。
“她生了我养了我,我做一阵子她喜爱的乖女儿,算做我对她最后的报答。”二姑娘叹息,“她喜欢了满意了,我却是生不如死得煎熬。”
这一番话自然不能与小公子说,小公子却也没有深究,看她难得高兴,心里也松快一些,喝一盏茶又拿起书来。
外面三声炮响,乔容又给他斟一盏茶搁在手边:“新郎官来了,我瞧瞧热闹去。”
小公子点了点头,她下了楼抄小道往青云轩而来。
二姑娘已经上好妆,采薇正陪着她说话,乔容看二姑娘脸上染了泪痕,忙忙过去,轻声问采薇:“怎么哭了?”
采薇未开口,眼圈先是一红。
“四儿。”二姑娘看着她,“你我相识一场,以后只怕再难见面,我……”说着话一把握住她手,握得她生疼,二姑娘吸一下鼻子,“采薇劝我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可我明白,我以后成了孙府的逃犯,再不能轻易抛头露面,也许再不会与你们重逢……”
乔容鼻头一酸,二姑娘掳下腕间的玉镯为她戴在手上,含泪说道:“这一对玉镯是我在西河直街的时候,用自己捞鱼卖得的银子买来的,虽不值钱,却是我自己的东西,给你们两个一人一个,你们,别忘了我。”
乔容落下泪来,采薇伸出手腕与乔容比在一起,流泪说道:“玉黎姐姐走后,自然是唐公子和小公子为你安排去处,我们都会知道的,我们一定会看你去,以后我们还可常来常往。”
二姑娘低了头,眼泪流得更急。
“怎么哭了?这会儿还不到哭的时候。”喜娘冲了进来,一把捧起二姑娘的脸,“瞧瞧,妆都哭花了,吉时眼看就到,还得重新上妆。快快快……”
说着话冲另一位喜娘招手:“快过来补妆。”
二姑娘止了眼泪,柔顺得笑,采薇与乔容在一旁默然相陪。
又是三声炮响,吉时已到,两位喜娘扶了盛装的二姑娘,缓步向外。
到了垂花门外,一眼看到小公子,换了绛红色的衣裳,脚蹬皂靴,迎过来站在二姑娘身旁,轻笑着说道:“我来送送二姐姐。”
二姑娘轻轻点头,伸手握一下他手。
到了府门外,孙太太牵着三姑娘,大哭着迎了过来,二姑娘涕泪涟涟依依不舍,在众人劝说下,方止了悲声,出府门上了轿子。
小公子执意送到码头,孙太太只能由他。
乔容陪着他上了马车,他问她:“二姐姐那儿,没什么不妥吧?”
“没有,一切妥当。”乔容说着话,心里咯噔一下,从进了青云轩到这会儿,怎么一直没见阿苗?她可是陪嫁丫头,她不在二姑娘身边,又去了哪里?
心里想着,却没敢跟小公子说,他本就心神不宁,何必说出来让他徒增烦恼?
到了码头,看着二姑娘的轿子上了大船,心中方踏实下来,只要上了船,等着叶全带人劫走就是。
依照约定,回到孙府等信,到了傍晚,叶全匆匆而进,面目冷峻对小公子说道:“大事不好……”
小公子的手颤了起来,忙问怎么回事。
叶全急急说道:“我们依着计划,等船到了湖州和苏州交界之地动手,抢了轿子上岸后,揭开轿帘一瞧,二姑娘的侍女阿苗在轿子里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