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年用后沓的纸巾按在膝盖位置处,暗红色的血糯很快浸透薄软的纸层,有隐约的红色透过他的指缝渗出来。
他却很平静:“我没事,碰到旧伤而已。”
丛笑笑上下牙关打颤,说话有点口吃:“我停车,快,看看。”
温斯年立刻拒绝:“不用,快到家了,我想让展展好好睡一会。”
开玩笑,丛笑笑当然不肯依着他胡来。
温斯年看出她要停车的趋势,改口道:“现在停下来看也没有用。回家,我家里有医药箱。”
这个理由到底有说服力。
丛笑笑深吸一口气,急打方向盘重新驶回路中,右脚下的油门压得跟低了些。
车速表盘140.
第12章 他是温斯年
温斯年抱着温展站在车边。
昏暗的地下车库仅有的声控灯时明时暗,有年头没有按时修理了。
丛笑笑泊车的技术并不熟练,尤其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方向盘僵了似的一直不停使唤。等到终于把车身倒进库中,丛笑笑却看见一整沓带着血渍的废纸巾被温斯年随意地丢在垃圾桶里面,暗红色的凝结血渍在昏黄的灯色下显得异常诡异。
丛笑笑偏过目光不再去看他,然后一双手早就抖得不停。熄火拔钥匙的时候居然连拔了三次才拿到车钥匙,下车的时候脚后跟突然发软,到底还是崴了一下。
温斯年看她停好车迎了过来,一瘸一拐坡得很厉害,可脸上一分疼痛的表情都看不出来。
他穿着深色西裤,昏暗的地下停车库光照下,倒也不看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伤。
快到她身边,温斯年忽然伸出一只后:“走。”
丛笑笑任由他拉着,被牵着的手腕颤抖摇曳。
她怕极了,在这疯狂的一夜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停车库的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远去骤然熄灭,巨大的黑暗笼罩过来。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的眼睛很不能适应,面前几乎一团漆黑,唯独掌心处收紧了一点让她还至于尖声呼叫。
那是温斯年在说话,告诉她不要怕。
丛笑笑跟紧了两步,肩头不小心跟温斯年撞在一起,她终于低呼一声,感应灯再次亮起。
温斯年似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他一手牵着丛笑笑,一手抱着安然香眠的温展,把自己抛弃在被疼痛啃噬的黑暗中。
他右膝盖的骨伤裂开,像被刀斧劈开般疼痛,这迫使他额上冷汗涔涔后背一片汗湿,只有紧咬着牙关才能压住喉间的声音。
心口却裂了更大的口子,在这个时候冲着他无情咆哮:温斯年,你活该,相信过那个女人。
他闭着眼睛,感受着来自肢体的冰凉,好像行尸走肉,唯有掌心处传来的柔软提醒他好像还不能就此倒下去。
还有肩头熟睡的孩子。
都,不能现在倒下去。
他短暂闭合的眼睛很快睁开,膝关节神经每一次无情拉扯的剧痛无一例外在重复一句话。
温斯年,你瘸了。
……
丛笑笑被温斯年拉着手,跟他前后错开一步不到的距离,他们一起穿梭在暗黑寂静的车库,冷飕飕地带着点风,萧瑟又诡秘。
她辨不出方向,幽暗的车库已经对她形同一个巨大的迷宫。她几乎半闭着眼睛不太敢看清周围的环境,好像随时能从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冒出让她毛骨悚然的东西。
幸亏有温斯年。
丛笑笑被心里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下。
明明是她救助了孤峭崖边的他,可是现在却换成她克制着一阵阵鼻尖上涌的酸胀,想着幸好有他。
幸好有温斯年,在这个静谧的夜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丛笑笑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太哆嗦,直到逃出车库大厅,看到电梯口的闪灯她才仿佛又活了过来。
年少时候的幽闭恐惧症,像一张网一样脱离她这么多年,到底最后还是把她网住了。
如果不是温斯年,她从来不会在夜黑之后进地下车库。
丛笑笑深吸一口气,看救星似的等着电梯快点开合,然而此刻她才发现两个电梯居然一同坏掉了。
天目公馆的物业啊,太该死了吧。
“怎么办,电梯居然坏掉了。”丛笑笑声音带着点哽。
“嗯,那就只好走上去了。”温斯年语气淡得倒像只是在说一个常识。
电梯坏了当然只能走,可是现在她住地地方可是23层呀。
丛笑笑抿了抿唇,不确定地问:“可是你的腿?”
温斯年沉着脸色,冷冷地道:“我没事。”
他边说着掏出手机调出手电筒的模式交给丛笑笑,抬脚便向消防通道的方向走去。
他单脚坡子已经完全用不上力气,上一层歇一层,怀里面抱着孩子,一只手托着孩子肉嘟嘟小屁股蹲,另一只手则用来上阶梯的时候按着好的那条腿使力气。
这男人坚强得像快铁,兀地让丛笑笑鼻尖酸得狠。
他身上托着个小人毕竟力不从心,走一段歇一会,却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丛笑笑跟在他的后面,举着手机照明。
一小撮光团在两个人脚底下晕开,狭长的走道里面传来两人渐渐沉重的粗喘声。
丛笑笑默数着楼层数,从1到2,从10直到20.
这一路上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