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走了一阵,听着外头顾寅吁了一声,勒了缰绳,马车随即停下。
想来是到了地方的,只霜澶朝顾长安睥了眼,见他倒不曾下马车,便也坐着不动了。
推了窗棂去看,原是到了飞鸿楼,又见那顾寅跳下马车去了里头,待出来时,手上已然拎了两个食盒,想来是去买了月饼。
顾长安又朝外唤了顾寅一声,顾寅随即应声。
继而便听到顾寅朝另一位小厮道,让其送一盒子月饼去沈府泸山院沈二公子手上。
那小厮应下,便下了马车自走了。
霜澶已然多日不曾见过沈肃容,骤然听到泸山院的沈二公子,心下怅然,也不知沈肃容如今过的如何,沈远眼下又如何,还有燕归与青徊,今日中秋可与柳氏一道过?
外头的顾寅又驾了马车,嗒嗒得跑了起来,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又停了。
这回竟是在抱月阁,那顾寅又下车入内,待出来了手上又拿了两个食盒,想来也是月饼?
“公子,竟要买这许多的月饼么?”
“人多,你又那般能吃,多买些总是无错的。”
猝然被那顾长安调侃,霜澶愕然,只道这顾长安的一张嘴当真没有饶人的辰光,遂撇了撇嘴,将话头转了别处。
“公子怎的买了两处的月饼?”霜澶说罢,才发现顾长安竟不知何时合眼养神了,随即抿了唇,再不说话了。
不想顾长安不曾怪罪,只轻声道。“一处是为体面,另一处自然是为好吃了。”
霜澶心下了然,自然飞鸿楼那般是为体面,抱月阁的便是为好吃。
“那公子给了那沈二公子一盒飞鸿楼的月饼,竟也是为体面?”
话说出口霜澶已然有些懊悔,一来这顾长安与沈肃容交情究竟是深是浅与自己何干,二来自己原就要离那沈肃容远些的,眼下在顾长安面前凭白提起,没得引了怀疑倒是得不偿失……
车厢内静默一片,良久,那顾长安缓缓睁开眼,朝霜澶侧眸,轻启了唇瓣,淡淡道。
“那是为全沈府旁人眼里头的体面。”
霜澶许是心虚,连头都不敢抬,没得脸上的神色露了怯,只垂眸应道,“奴婢受教了。”
继而车厢内便再无人说话,悄然无声。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又停了下来,外头的顾寅只道已然到了。
霜澶随即推了车门下马车去了,待至站定,那顾长安才缓缓从车厢内出来。
这还是霜澶头一回来顾府,抬眼瞧着,与沈府一般,想来都是圣人面前顶有脸面的人家,硕大的府门上头挂了块赤红鎏金描字的匾。顾长安径直便入了那顾府,霜澶小心翼翼得跟在顾长安与顾寅的后头,府内又是雕梁画栋飞檐斗拱,霜澶见罢,只心道果然是气派。
顾长安才刚入了府,里头便有一年长的管事模样的人来迎,面上带笑,弯着腰垂了脑袋作着揖,毕恭毕敬道。
“见过大公子,老爷还未回府,公子先入内休息吧。”
顾长安只朝那管事微颔首,便往内堂去了。
那管事便也跟在顾长安的后头絮絮叨叨。
“老爷今日见着大公子,必然是欣喜的,一家人嘛,自然得在一处才算得是团圆,大公子今日回来,便不走了罢,小院一应都是收拾——”
“全叔。”顾长安想来是不耐烦,开口将那管事的话打断,却没有疾言厉色,面上还带着笑,“这里有一盒月饼,晚间一道上桌用了吧。”随即又朝顾寅示意,顾寅随即拿了抱月阁买来的那一盒递去给管家。
顾长安又道,“有劳了,我先回小院。”
话毕,遂调转了方向,往廊下去了,霜澶亦快步跟上。
又绕了两个廊,过了两个小花园,待至顾长安的小院时,天色已然近了黄昏。
待入了小院,顾长安径直往屋里去,推开门,随即往那榻上躺着了,霜澶转头瞧了眼顾寅,见他站在门边,便也蹑手蹑脚得走去门边立着的。
才刚至门边,便听到顾长安吩咐,“你们去,送一盒月饼给郑殊。”
霜澶有些愣神,侧眸朝顾寅看去。
那顾寅想来是顾长安肚里的蛔虫,兀自拿了一盒飞鸿楼的月饼便要出门去了,霜澶跟在后头。
不想才刚走出一步,又听得顾长安的声音。
“慢着。”
霜澶随即站定,回过头,听顾长安示下。
顾长安默了半晌,“罢了,顾寅,你一人去。”随即又朝霜澶道,“没得那郑殊又给人脸色瞧。”
顾长安说罢,便微阖了眼睛,闭目养神去了,也不管霜澶面上如何动然。
少时,那顾寅便回来了。
眼下天凉,昼短夜长,三人在屋内待了会儿,天便暗了下来,霜澶擅自去燃了烛火。
不多时,外头便有小厮来唤,只道老爷回来了,叫大公子一道去用晚膳的。
顾长安又在屋里头干坐了一会儿,才起了身,朝屋外去了。
顾长安原是叫霜澶留在屋里吃月饼的,还道这屋里剩下的一盒就是给她留的。
“前院一众你也多不认识,府中人又多,没得吓着你。”
霜澶如何会厚脸皮至此,阖府上下原就只认得顾长安与顾寅二人,若这二人都去了前院,自己在这处小院人生地不熟,连个去处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