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念看懂了他的身体语言,心想,这人果然是强势而又自信的。她收回视线,却又忍不住看他,结果这一次,他也正好看向她的方向。
她迅速地移开目光,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傅绍恒倒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算了,他什么也不觉得。
他又看了眼时间,出声催促:“校长,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嗯,我明白。”
“如果您不能立即做出决定,可以过几天再给我答复。”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今天还有事,得先走一步。”
校长也随之站了起来。他不想把局面搞僵,但也不是没有原则的人,就在他准备摆出威严来再次劝说之时,傅绍恒却掏出了名片:“我等您电话。”
接过名片,校长有点怔愣:“傅氏集团?您是傅氏……”
“是。”
“那傅天森先生?”
“是我父亲。也是傅晓晨的大伯。”
校长十分意外:“哟……真是失敬了。”
傅绍恒冲他微微颔首:“还请校长行个方便,我先带晓晨回家。”
校长犹疑,看看名片又看看他:“那好吧。”
“那处理结果?”
“我们会参考您的意见的,具体如何,到时让丁老师通知您。”
“多谢。”傅绍恒起身,傅晓晨冲他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你去校门口等我吧,我回教室收拾书包。”
“不要磨磨蹭蹭。”傅绍恒交代,婉拒了校长的相送。校长只好吩咐丁念替他。
丁念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有点懵,似乎错过了某些重要的讯息,但她又不好多问,带着傅绍恒下了楼,重又走回校园大道。
走到一半,傅绍恒忽然问:“丁老师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谁的?”
“蒋成。”
“不好意思,没有。”
“据我所知,你和他一起带两个班,共事了两年。”
“那也不代表我和他很熟。您如果需要,刚才可以问校长。”
“校长已经勉强让步,再为难他不太合适。更何况联系方式事关隐私,他身份特殊,当着教导主任的面告诉我,以后会很难做。”
“那您可以问教导主任要。”
“丁老师,”傅绍恒停住脚步,“你没有替他保密的职责,而且这对于你来说并不困难。”
“我知道,但对不起,无可奉告。”
“你在担心什么?我不会对他怎样,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对晓晨做了什么。”
“傅先生,你别误会。”她不想惹麻烦上身,“我和蒋成只是普通同事。是,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但不代表我有权利把它给别人。”
“但他做错了事,就必须为此承担后果。”
“可是这个后果由谁决定呢?您维护傅晓晨的心情我理解,但也不该双重标准。所谓推己及人,请您理解我的难处。”
她说完,冲他抱歉一笑,傅绍恒却没有任何表情。终于送到校门口,傅绍恒径直走向后座,刚才那位停车的男人却落下了车窗,笑着冲丁念打了声招呼:“老师辛苦。”
丁念尴尬一笑,没做声。
“晓晨这孩子不省心,以后还得麻烦您。”他递给她一张名片,“到时联系。”
她低头看了一眼,苏澈两个字印在正中,像是特意设计过的字体。她冲他点了点头,很快转身离开。
第2章 梧桐
我们年少轻狂之时,都期待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人。我们希望拥有出众的外貌,出色的才能,希望得到老师和家长的认可,我们讨厌循规蹈矩的生活,像幼时渴望糖果般渴望一切新鲜而充满诱惑的事物。
为了实现这些独一无二,我们迫不及待,又时常与他人对着干——可是,当我们过了那段年少轻狂的日子,就会发现,我们的行为在父母眼里不过是叛逆的种子发了芽。亲情使然,他们会原谅我们的幼稚和冲动,却又难以察觉背后的原因——我们敏感,多疑,缺少陪伴和倾诉,无法完全信任别人却又时常冲动。所以,即使明知自己在做不对的事也无法抽身,哪怕知道自己被骗,却还是贪恋被给予的一点温暖。
除却父母和亲友,其他局外人对我们往往冷眼旁观。他们凭着生活经验和已有的价值观对我们横加指责。其实他们何尝没有经历过,却都变得懒于体谅,只把我们反常的表现全部归因于——啊,你们只不过是到了青春期。
“干什么呢?”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丁念转身的同时合上笔记本,瞧见方钰灿烂的笑脸。
方钰是六班班主任,丁念是八班,两个人分别执教英语和语文,私下关系很好。
眼下八点过半,办公室里只剩下几个值班的老师,她忽然凑过来问,“哎,蒋成真走了?”
“嗯。”
方钰啧了一声:“也是够倒霉的,去年刚评上教坛新秀,正是前途大好之时。”
丁念做了个停的手势:“请收好你的同情心。”
“我才不是同情他,就是……有感而发。”
丁念没接话,起身去接热水,方钰则开始鼓捣她桌上的小绿植,那天下午她也在,办公室里的闹剧看得分明,大着肚子的年轻女人那叫一个剽悍,边哭便扇了蒋成几个耳光,活了二十来年,她还是第一次现场观看这样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