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饭,他黏着她;她睡觉,他黏着她;她看折子, 苏尘还要黏着她。
总之是寸步不离, 生怕她走开一会儿就要出什么事儿似的。
叶云婀受不了了。
“啪”地一声,她将一道折子摔在桌上, 两眼瞪向坐在一边的男人。
苏尘正坐在桌案旁的一张贵妃椅上抠指甲, 这几日他总是心情大号,莫名其妙地一个人对着叶云婀发笑。
笑得她后背发麻。
听见摔折子的声音,苏尘一下回过神来, “唰”地从贵妃椅上站起身, 走到桌案前。
轻车熟路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奏折, 先是拂了拂上面的灰, 又将其重新展开。
“又发难了?”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女子的神色, 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不还就是上次我教你的,以后遇见这种事儿, 就这样......”
“苏尘!”她不耐烦地打断他。
苏尘立马凛声, “臣在!”
她道:“你能不能别再总是跟着我了?”
“怎么了, ”男人将奏折平摊开,重新放回桌案上, “你刚接手这些事,有许多地方不明白的,我在你身边的话, 你遇见什么不好处理的事儿也好随时问我啊。”
没错,在苏尘的“据理力争”之下,大臣们妥协, 让叶云婀暂时代替郦墨和掌管政事。
于是乎,铺天盖地的奏折没日没夜地往汀芷宫送去,也不知是不是那些臣子们的报复心理,一些鸡毛小事儿他们都要写到折子里面往上报。送折子的小太监来了一批又一批,俨然是把汀芷宫当成了第二个潜龙殿。
幸亏有苏尘这个“幕僚”。
他先是帮她处理了几天的政事,连续看了三天“张理正家养的五只鸡被偷了”、“吏部尚书的公子在集市上跟人打架了”、“礼部侍郎的儿子和王御史的侄子私奔后王御史的侄媳妇犯心梗了”......
苏尘皱眉,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旋即,他挑了挑眉,将折子一摊。
非要跟他整这一出是吧?
行啊,那就好好玩玩。
第四日,他直接让人用马车拖着积累成山的折子,在朝堂之上一道折子一道折子地同下面的文武官员分析,这件事儿该怎么判,该归哪儿管,那件事又该怎么判,又该归哪儿管。
直接让原本只要一个多时辰的早朝开了三日。
苏尘坐在明议殿大殿上,悠哉游哉地看着一道道折子,下面的官员却是站了整整三日。三日下来,皆是昏昏欲睡、四肢无力、腿脚发麻。
只盼望着这场早朝能尽早散去。
第七日,叶云婀看着太监端上来的、同先前比不知道少了多少倍的折子,只觉得神清气爽。
苏尘却又闷头睡了整整三日。
倒下去的那一瞬,他只说了一句话:
叶云婀,老子真是给你把命都豁出去了。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叶云婀走到床边掀起床帘,男人正平躺在床榻之上,睡得安稳。
眉目之间,却仍结着许多疲惫之色。
女子垂眸,打量了他少时,良久才转身,对身后宫人道:“将桌子上的折子收拾收拾,拿去潜龙殿。”
她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去见皇兄。
潜龙殿里,那盏长明灯正挂床头,还在亮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那束灯光又明亮了些。
白燕姝不知去了何处,她便让宫人把折子摆在寝殿内的桌案上,又点燃了桌上的灯盏,开始批阅起奏折来。
这些折子真的好难好难批啊。
她头疼欲裂。
就如此,叶云婀竟忙碌到了后半夜。
她只觉得一颗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有心思再去看那些折子了,索性站起身子走到床边。
一手撩起明黄色的床帘。
皇兄睡得正好。
呼吸声均匀,同苏尘一样踏实。
她就这般,忽然落下泪来。
后半夜总是多愁善感的。
就连后半夜的风,也带了许多不明的情愫。
一直守着潜龙殿的小宫人似乎不是很喜欢关窗户,此时,窗户又没有关。皎洁的月色和晚风一同入户,扑在叶云婀的面上,她还没哭完,脸上的泪痕倒先干了。
吹得她凉凉的。
隔着一层被子,她趴在郦墨和的身上,以往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眼泪这么多。之前在大理寺时,她没有这么哭过,在皇恩寺时,她也没有这么哭过。如今她独处于偌大的潜龙殿中,身前是昏睡不醒的她最敬爱的皇兄,没有人打她骂她骗她欺负她,她却哭到嗓子发哑。
眼泪抑制不住得流出来,好像是要将以前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终于泪了。如今她腹中怀有胎儿,本就嗜睡,方才又一连道儿看了那么多折子,眼睛早就睁不开了。
她眯着眼睛,泄了力,将整个上半身尽数趴在床上。
“皇兄,你好软啊。”
“皇兄,你什么时候醒来,我好累啊。”
“那些折子好多啊,怎么批都批不完,还有好多好多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我好怕把事情搞砸了,怕你醒来看见这一堆烂摊子会不开心、会对我失望。”
“还有那些臣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们,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好好相处。我好笨,一点都不精明,不像苏尘。最近都是他在帮我,帮我批阅折子、帮我去应付那些臣子。皇兄,您要说我了,对不对?我知道我不应该把这一切都交给苏尘,他是有野心的。如果他要反,我真的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斗不过他,但我又离不开他。不止是我对他有感情,还有国事,那些政事,我离不开他的,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