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他不能保证。
知道自己逼着张教授面对曾经错误抉择的后果的确是一件为难的事，白芍芍没有继续要他立马就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尽管不用给答案他们也都彼此心知肚明，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他能拿到我的论文稿件并不是我没防备他，而是他知道您的邮箱密码，而我把论文发送到了您的邮箱里面。您如果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份被救命之恩捆绑的师生关系，甚至是选择了逃避，起码，我认为您不应该把自己的邮箱密码告诉他，这是无可抵赖的纵容。张教授，您在纵容学术不端，也是在让学术这件事蒙脏。”
“我没告诉过他我的邮箱密码！”听到白芍芍的话，张教授猛然抬头，眼睛瞪大，呼吸急促，头左右乱摆地四处张望，不敢置信翁子林这种人竟然知道自己的邮箱密码。
想到翁子林在自己手下的这段时间，到底有多少孩子往自己邮箱里发过论文，大多数投搞出去了，还有几篇就给他看来一次就没了后续。见面时他顺口问了下，也只知道他们找了别的指导老师，倒是有几个和翁子林莫名合作了，而且自降为第二作者，让翁子林当了第一作者。
张耀当时就想到了翁子林可能是威胁了这几个孩子，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翁子林知道这几个孩子和他研究方向一样竟然是因为自己邮箱密码被翁子林知道了！
脑子里只要闪过那些孩子找自己时信任又向往的眼神，张耀便觉得自己呼吸愈发粗重，手也在颤抖。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转过身，张教授大步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白芍芍赶忙拦住：“您去哪？”
“我去找那个混蛋！”张教授浑浊的眼中布满血丝，“救命之恩我还了这么多年，给他们家钱，帮他们家人脉关系，这两年更是违背了我的原则对他那些学术不端的行为视而不见……我真的受够了！”
“您别急。”见张教授终于想明白，白芍芍心中一块石头骤然落下，总算是没那么紧张了，松了口气，面上也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您就这样当面找他对峙，只会让他对我揭发他的举动有所准备。”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张耀一寻思，的确是这般，便问她。
白芍芍弯弯眉眼：“暂时按兵不动，让他以为自己得逞了，趁这段时间做好准备，等他发现不对时也已经再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三人在办公室深入讨论了番，确定了对策，才各自去忙手头的事。
解决了心头挂念的事，白芍芍终于能静下心来做实验，便又进了实验室。等晚上从实验室出来，脱下防护服等用具，她掏出手机，本准备和傅言锡发几条消息，没成想却看到了张教授发来的消息。
【张耀教授：[已经修改好的word论文]】
【张耀教授：我和石教授商量过了，论文的指导老师你写她吧。是我疏忽才让你被那种人威胁，我没有脸面继续担任你的指导老师。其次，等学校到时候对翁子林的惩罚结果出来，我想来也应该为自己这段时间的纵容承担共犯的罪责，到时候被我署名指导老师的论文多多少少可能都会被旁人指摘，还是不要拉你下水了。】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白芍芍手指轻点输入框，想回复什么，又觉得不知道要怎么回。
人心复杂，要是能安安心心地只搞科研不用想这么多事就好了。
但她转念又想到打游戏还得看攻略，好像干什么都不可能完全撇开各种因素只追求自己想要的快乐，便又想开了。
联系了石水苗教授，和她确定了当自己这篇《关于p-超循环嵌入子群的一个新判别准则》论文的指导老师后，白芍芍便投稿了。原本她还没想好到底投稿哪本期刊，翁子林倒是直接帮她选好，便是《数学年刊》。
投稿完了，便是等待。白芍芍将这件事放在一旁，继续专心实验和上课。
翁子林收到《数学年刊》第一轮技术编辑审核通过后的回复后，还特意将那句“under-review”截图下来发给了白芍芍看，说得特别好听，“分享快乐”，实际上打着什么心思谁都清楚。
当张教授看到这个消息便是一句满含怒意的方言。
白芍芍听不懂，看向一旁的栾云阳，就听他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很久没听你张耀老师说脏话了，还直接迁怒了翁子林祖宗十八代，果然是气急了啊。”
脏话，且迁怒了祖宗十八代？白芍芍立马懂了。
但她其实一点都不生气，甚至很期待翁子林还能发来更多这种消息。
——日后都是可以晒出去的大料啊。
想到三人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就等《数学年刊》那最后一个关键步骤的计划，张教授沉住了气，只是中午啃鸡腿时特别用力——也不担心自己假牙掉了。
而在等待已经被埋了地雷的事引爆的这段时间里，倒是发生了件值得一提的事，那便是还在读大二的她，竟然被系办的老师安排着给大四的学长、学姐们讲述在实验室做项目的经历。
当然，不是邀请的她一个人，而是他们一起去参加了“芦花物理杯”的五个人，只是她年龄最小且还在读大二，来给本应尊称“学长、学姐”和学习经验的人开设经验分享讲座，便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不过白芍芍现在已经是在热锅里烫过的咸鱼，这种事在她看来只是小意思，便随便准备了下就上台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