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珏忙劝道,“父亲大人,最近朝上立太子的争议声越来越大了,尚药局那边传来的消息也并不乐观。我观立太子之事,便在上元节前即定。”
闻言,韩家两个重要男人也都敛眉肃眸。
立太子,定储君,便是一朝勋贵们最汲汲可危的时候。先不提朝臣中那些上窜下跳,想要趁机翻身或自保的家族,就说立太子本身的流程,一旦皇帝颁下立储诏书后,皇子入主东宫,第一件事儿就是立太子妃。
卢贵妃为了讨好皇帝,一直没给吴王纳正妃,王府中至今也只得两个侧妃,家世都不如卢家。为的就是让吴王可以好好孝敬皇帝,承欢膝下,忠孝两全。
皇家对于太子妃的选择,那是即要看容貌,也要看品行,更要看家世背景。但不管怎么看,韩家姑娘既然回来了,定然会成为太子妃侯选名单上的热门儿人物。
可韩家是断不会同意此事儿的,与其在朝堂上再拒绝皇帝、朝下拒绝贵妃都闹得不痛快,倒不如在鳞选最初就因为“名声不好”、“毫无闺仪”、“出身不够清白”等等因素给刷下来更好。
如此,韩家和王家也好以此为借口,在鳞选一关的时候多多运作,保韩倾倾一个安生。
以卫四洲今日之举,看似为韩家六娘讨公道,打碎嘴,给自己求亲先造个势。其实也是变相地给外界透露了一些信息,韩六娘不是寻常的闺阁千金,身上种种特点都不利于吸纳成为皇室成员,顺带打消一些潜在竞争者。
韩家男人们想到这一层,也都偃旗息鼓。
稍后,老国公问,“这,卢家这回是抵定了?”
韩珏想到柳师爷的事儿,只道,“目前看来,暂无变数。但未来如何,还待观察。”
老国公听完,便也松了口气。也是混济朝堂多年的老狐狸了,岂会听不出儿子话里最后那段的意思,这事儿八成还有变数,卢家想要夺承大宝的可能性,也只有一半不到。
韩崴却道,“哎,咱们六娘一回来就这么惹眼儿,我听真娘说最近给她派帖子的人越来越多,都想她带着六娘去赴宴。咱们六娘年纪也不大,不知道这些人都在急个什么!真是讨厌!”
这样任性的话要让韩倾倾听了,怕也要捂嘴直乐自家这个小叔,当真是真性情,直爽人哪!
韩珏只淡淡地瞥了弟弟一眼,“崴郎,你不要在父亲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成不成?”
“呃?!哦……抱歉。”韩崴扒了扒头,没敢看父亲。
老国公捋着须,一派淡定模样,说,“六娘性子活泼,这是天性,亦是好事儿。平日不得拘着她,她要出门,且多派些人手跟着,明着随她高兴,暗着我们安心。另外,还必须让她哥哥们跟着,也好防个万一。”要是换了再年轻些,那是毫不犹豫挥手就拍的主儿。
闻言,韩崴立即道,“父亲,您放心,我已经把三郎的事儿都安排出去了,在六娘出嫁前,他都得负责护着六娘,一步不离。”
闻言,老国公点点头,一脸的满意。
韩珏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心下一叹,没有出口。
要让韩翊整天跟着韩倾倾,那肯定是不可能的。韩倾倾不乐意,韩翊也不愿被剥夺自己做为儿郎的事业权利和尊严啊!老爷子这里应下便应下,私下里怎么操作,还看孩子们自己的能耐了。
哎,可以想像,以后家院子里估计会更热闹了。
想到此,韩珏突然觉得老爷子此令,应是早想到这一层,还如此吩咐,可见是唯恐天下大乱的心思,存心想看小辈子整日闹闹腾腾,借机吃瓜看好戏呢!
唉……
父子三人叙完事儿,已经过了半日。
小侍又来报偏厅的事,韩珏想了想,才提步去了。
未进厅,便听到虞侯那冷沉沉的斥责声,尤如从寒潭深渊中传出,“今日若是得不到韩国公的原谅,便是跪断你这条腿也是合该!你造这些事儿之前,有无想过家中女郎会受你牵连,坏了名声,妄谈婚嫁;有无想过你家的大郎和二郎,他们在部院里如何面对一众同僚,遭人耻笑该如何自处?!”
“你这般目无尊长,贱视幼亲,还想执掌主母之权!呵,雪娘啊雪娘,你当我虞侯是真老眼昏花,为色所迷,不知这大魏朝局轻重缓急,能由着你如此胡来?!”
虞侯厉声不减,但他那眼角的余光并没落在窗门外忽起的暗影。
韩珏见状,轻咳一声,厅内止声,方才慢悠悠踱步而入。
王姬雪一见,不需虞侯暗示,忙跪行上前,几乎是用爬的,扑到了韩珏脚下,要叫“姨父”的,中途被虞侯的一声轻咳改口成了“大人”,声泪俱下地哭叙求饶。
“都是我鬼迷心窍,一时妒嫉六妹妹深得夫人宠爱。想当初我……我也是妒嫉得充昏了头,才……才……求大人饶过雪娘这一次吧,雪娘定在观音前颂经自律,绝不再犯……”
韩珏冷声道,“充昏了头?!呵,侯夫人恐怕言过其实。小女儿家的吃味妒嫉,不过口角争执,何至于要在马上下狠手,至人性命之危。这恐怕不是区区一个妒嫉,可以解释的吧?”
至人于死地,这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才要下此杀手?!
被这一针见血的话刺得当场僵住,王姬雪一时竟没找到话掩饰。
没错,她是恨毒了韩倾倾,从东原城开始,因为韩倾倾她可是被父亲送进尼姑庵里关了整整两年,青灯古佛相伴,何其清苦,何其难受,对于常年被娇宠着,生活在锦玉堆里的她来说,简直等同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