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林溟说,她从库房里取出来了这个证据。那么,这个证据的可信程度又高了许多。
知府大人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江陵,却没有再问下去。
案情至此已经非常清晰,当年陈氏状告林志明又撤诉的档案尚在,如今复诉,条理分明,在情在理。
似乎没有再审下去的必要。
知府大人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被告林季明如今受伤,不能言语,择日再行开堂。”令师爷宣布退堂。
江陵站起身来,站在堂中,看着所有人一一离开,林季明也被抬了进去。
她正要转身,却觉得有人在阴影处盯着她,她霍然转身,那人退后几步,她只看清一个熟悉的剪影,便见那人匆匆离去。
她仰头想了一想,淡淡一笑,转身要走,却又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适才领路的衙役唤道:“江陵留步。”她停住脚步回身,衙役道:“知府大人有事相询,随我来。”脚步不停,径自往后堂走去。
四明和林家宝要跟上来,江陵以目示意,阻止两人跟来。
后堂上空空如也,只站着一个清瘦的青衣中年男人,正是换去官服的知府大人,江陵正要跪下见礼,他上前几步,挥手道:“不必多礼。”
待衙役退下,知府看着江陵问道:“你名叫江陵?”
江陵抬头望过去,见他面目清矍,眼神淡淡,便微微垂下眼道:“我名叫江陵。”
他慢慢问道:“你为何会有林家库房的钥匙?”
江陵摇摇头:“我并无林家库房的钥匙,我只是知道它放在哪里,告知了林展云。”她解释道:“我曾是林展云之弟林家家主林展鹏二少爷的……好友,因家破依附于二少爷羽翼之下,跟随二少爷行商多年,他的习惯和秘密向来不对我隐瞒。”
知府看了她半晌,忽然问道:“林季明是否还有其他罪证?”
江陵毫不犹豫地答道:“有,件件都比这个案子更加恶劣,但是我没有证据。”
知府点点头:“我只会按呈上来的证据秉公而断。”
江陵答道:“如此,便已足够。”
知府挥了挥手:“那便如此,你回去罢。”
江陵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望过去,见他温和地注视着自己,自己的回头并未使他避开目光。
江陵走出后堂,沿着回廊慢慢地往外走。公堂内外都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站着四明和林家宝在等着她。
江陵正要快步走过去,眼角却瞥到一个人影也在往外走,她掉转身子,疾步走到那人身前,那人正要后退,冷不防却听江陵淡淡地吐出三个字:“牛瑞恩。”
牛捕头整个人突然僵住。
第220章 物是人非
江陵没等他反应过来, 笑着快步向四明林家宝的方向走过去。
牛捕头下意识地要去抓住江陵问话,江陵的人影已经离他三尺距离,且她走得快, 转眼间便离得远了。他反应过来疾步去追,江陵却已经和四明林家宝三人一起会合,很快便骑上了马, 此际已近晚食时间,别说是衙门附近,便是街面上也没什么行人了, 因此追也追不上了。
自始至终, 江陵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仿佛那句“牛瑞恩”根本不曾出过她的口。
牛捕头追了一段距离, 距离越来越远,只得停住脚步,望着三人三骑渐渐消失在街头。
他其实知道自己不必紧张, 江陵还有官司在身, 一时半会断不会离开衢州府城, 且她居住的地方又不是秘密,想要找她半点不难。可是他又知道, 就算找到她, 要从她嘴里得到消息怕是很难。
虽然没有人告诉他她是谁,可是他是捕头,多年前的那场较量令他记忆深刻,他可以肯定这个江陵便是当年那个林家的小仆从,那个时候他便败在她手里, 如今她已长大成人,适才在堂上那股子不动声色的沉静, 更非当年可比。
他怔怔地望着江陵消失的街头,瘦削的脸上浮现出急切焦灼的神情来。
四明问江陵:“那人是牛捕头罢?你与他说什么了?”
江陵笑了一笑:“他的侄子名叫牛瑞恩,我就跟他说了他侄子的名字。”
相比江陵,四明因为早有想法,对明苑的科举班众学子远比江陵熟悉,不仅是每个人的姓名,便连他们的来历能弄清楚的都弄清楚了。这十来个跟着江陵返乡的浙江学籍的学子他自然也知道,一听牛瑞恩他的脑海里马上便浮现出了那张清瘦的脸来。他恍然大悟:“牛瑞恩之所以会流落街头,是因为和父亲出行,在海边遇上倭寇被俘上海船,他父亲被当作炮灰与其他海盗在海战混战中被打死了。那么牛瑞恩的父亲便是牛捕头的弟弟?失散多年……牛捕头并无婚配亦无子女,上头父母皆亡,只剩下了这个亲人……”
江陵点点头:“我来衢州府之前,牛瑞恩来找过我,说要劝伯父为善,以真相示人。”
四明沉默,江陵道:“我阻止了牛瑞恩。但是我也不会回答牛捕头的任何问题。”
林家宝在一旁听了一会儿,道:“据我所知,牛捕头破案神速,见微知著,是一个极不错的捕头,因此虽然知府大人换了好几个,他却一直很是得用。由此可见他必然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很快便能明白我们的意思。他若是来求你……” 江陵冷笑一声:“他当年与人设局要害别人去死的时候,可想过没有,人皆有亲人子侄?便只有他有亲人,旁人就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