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宋珏大口喘气,烈日酷暑,他冷到浑身打摆子,冷汗湿透了后背。
“我没有加入败寇,我只是,只是给钱,我其实知道我爷爷是怎么死的,他是被败寇杀死的,但他是自找的我知道!”
像是怕宋琮误会,宋珏忙不迭地撇清:“我一直都知道,跟败寇合作没有好下场,但我怕、我怕会和我爷爷一样,他们只要唱唱歌,我就会像我爷爷一样乖乖的把刀送进自己的心脏,我不想死,我只是不想死。”
“他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给钱,找人,就这些事,他们也不信任我的能力,不会让我干别的。”宋珏抹了把脸,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
宋琮好整以暇道:“那你也并不无辜嘛。”
宋珏摇摇头:“我其实、其实一直想要改变这种处境,我对小王爷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一点也不想造反,我就是个商人,我只想赚钱,不受拘束地生活,我想去海外,我真的没打中原的心思,但我又不敢让败寇知道,只好悄悄以行商的名义到外海……”
宋琮嗤笑一声:“外海?外海就不是朕的天下了?”
恍若一道晴天霹雳当头劈下。
宋珏对宋琮的身份有所猜测,但更震惊是这句话。
他脑子里炸开一片空白,只是突然想明白了当初小王爷对着他的宏图伟业露出的那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始终坚信,那是因为小王爷是假的,是目光短浅的女子,看不见他的雄心,若是真正的小王爷,必然会支持他的想法。
但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的,冯楚英即便是女子,她的目光也比他长远百倍千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多么简单的道理。
但是,又有几个寻常人,能如宋琮一般把这当做天经地义的事情。
宋琮有着一代雄主的绝对自信,而冯楚英,则早早看明白了宋琮的野心。
宋琮懒得再跟这个快要出五服的表兄废话,败寇真是小家子气,扣扣搜搜的,尽膈应人。
摆摆手,剩下收拾烂摊子的活儿交给江柏。
岭南是个好地方,宋琮打算给它安排一个好的出路,在那之前,他必须亲手把这地方筛一遍,把不该存在的东西筛出去。
权当送给嫂子的见面礼了。
“等一下,我、我如果告诉你败寇的消息,能不能将功折罪?”宋珏眼里流露出希冀的光芒来。
宋琮点点头:“你说。”
“尺玉香师,他是败寇的人,七日前就不见了。”
宋琮记得这人,据说是莲化族上师的后人,是个绿眼睛的怪物男人,还是这青楼的头牌。
嗯,什么一江风月半江风月的,在朴实无华的乾圣皇帝眼里,这里就是个青楼。
“不见了你还想将功折罪?你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你做生意都这么做的?”宋琮觉得三观震动,这人也委实太过不要脸面。
宋珏咬牙道:“不是,我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在败寇的身份吗?”宋琮冷笑道,“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反正败寇全部得死。”
“不是,”宋珏豁出去了,“皇上可还记得,当年的右仆射?”
宋琮一挑眉,丝毫没有停顿:“你是说朕的便宜舅舅?”
宋珏硬着头皮:“是,二十二年前,朝廷南迁,祖父被败寇要求安置一批人,其中,有一个佛国女人,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那小婴儿浑身雪白,连头发都是白色的,眼珠泛黄,不哭也不吭声,祖父说,那一看就是个早产儿,而且显然胎里就带了病,也不知道那佛国女人怎么养的,竟然能活下来。”
宋珏抬眼看了一眼的宋琮的脸色,见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心里更加忐忑,但还是咬着牙接着说了下去。
“祖父说,那一年,宁、宁宗继位,在南迁途中,皇后因为过度劳累,导致早产,诞下死胎——”
宋琮古怪一笑:“行,算你有功。”
江柏让人把宋珏带下去,择日押解回京,一江风月的后续事宜,则直接找了冯家来处理,来处理的人是尹竹月,今时不比往日,从前战战兢兢的商户女,如今早已历经磨练,可以独当一面。
小皇帝是三日前到访冯家表明身份的,当时他和江柏两人已经把容城晃悠了个遍,还在唐亚湾港口钓了半天的鱼。
小皇帝没说自己已经知道了冯楚英身份的事,冯家人心里没底,也不好多说,两边心照不宣,谁也不轻易谈及小王爷的话题。
尹竹月不卑不亢地见了礼,一江风月被查抄,但里面还有几百号无辜的香师和仆役,宋琮对青楼没兴趣,索性让尹竹月看着办。
宋琮出了一江风月,江风一吹,心里竟然罕见地流露出几点萧索之意来,他也不等江柏,信步便沿着江岸走,不多时便走到了公主祠。
江柏追过来,他倒是自觉,进门先烧香,也不管小皇帝,自己认认真真磕了头。
宋琮踹了他屁股一脚,笑道:“给我点一份。”
江柏又巴巴点香。
上完香,左右无人,宋琮盘腿往蒲团上一坐,终于开始没忍住,叹了口气。
江柏蹲在墙角:“皇上,您怎么了呢?”
宋琮说:“来,我知道你是个文盲,我来给你科普一点冷知识。”
“您说呢!”江柏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