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韶:“大夫!”
老大夫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带着一股子奸医的口吻道:“就是很凉,体虚吧,要开些祛寒的药,正巧,我们家有祖传的药,天上地下仅此一帖,今日一百两银子就卖给你们公子。”
对不起,我不该请你来。
她居然妄想着蛇族在这凉山横行霸道了几百年,多少有点用。
老大夫倔强道:“听你这口气,是对我的医术有所怀疑么,想当年我爷爷的爷爷也遇到过一个体极寒的人,也是元神衰竭,有了绝脉之象。”
老大夫顿了顿又道:“那人给了我爷爷许多银子,又将这帖药给了他,说让他一代一代传下去,若将来遇到和他一样的人,就将这药送给他。我太爷爷,我爷爷,我爹都不曾遇到,这帖药就像传家宝一样到了我的手上。”
裴庚的神情有了一丝异样,陆韶却没有注意到,她在思索另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这都不带过期的吗?
老大夫:“这药我随身带着。”他蹲下来,打开他的药匣子,将里面鸡零狗碎的东西倒出来,伸过手去撬底下黑黝黝的板子。
这药匣子看起来也颇有些年头,泥垢糊着边角,谁要是挨一下,就能粉身碎骨。老大夫撬开底下的板子,取出了里面被黄布包裹着的东西,他将这随着他的祖辈辗转了百年以上的东西放在手上,眯起眼睛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翘起小拇指将黄布一层一层的揭开来。
陆韶原以为会看到窜着霉味儿的过期药,这帖药沉淀了百年,不知道会长一些“可爱”的蠕动的小生灵。
只要老大夫敢拿着个过了期的药,跟她说:“一百两”,她就让猪精把他一路请下山。
然而她却看到了一个白色的瓶儿,瓶里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手中轻轻晃动着,它本在沉寂着,此刻慢慢被唤醒般的轻轻晃动,乃至碰撞瓶壁,兴奋而又疯狂。
他举着瓶儿笑道:“此药一百两!”
难以想象,一个土郎中的手中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件趋怪力乱神的传家宝。
陆韶的心里升出了很不好的预感,她的左眼皮儿迅速的跳动着,手心也莫名其妙出了冷汗,她的预感是对的。
只见老大夫的笑容突然古怪,他的手一抖,那瓶子竟然挣扎着从他手中跳脱出来。
裴庚久不出声,此刻已经端坐石台,轻飘飘的接过瓶子,眉目含笑:“多谢了。”
陆韶她早一刻钟反应过来,都不会有接下来的横祸,然而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缘,妙不可言,霉神找上来的时候,就会有一万种理由让她倒霉。
裴庚捏碎了瓶子。
瓶子中的东西拼命地涌出来,化成千万道蓝色的线柱,飞溅在山洞的每一个角落,他的衣摆在烈风中飞扬,白色的羽毛若落下的星辉耀人双目。
老大夫哪里受到过这个刺激,看见这场面,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半瞎了的眼睛,跌跌撞撞的捧起药匣和他的鸡零狗碎就要跑出去透透气。
然而出不去,山洞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封闭。
陆韶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风掀起衣袖里的骨肉在一点一点生长,他的眉毛变长变锋利,鼻骨微微隆起,眉心出现了一道类似伤痕的印记,被久困樊笼的最后一丝疲弱感也消失了。
如果说以前是绝世容貌,会让人联系到美丽的月下鲛人,遗世独立的谪仙人,通俗点讲就是一个十分英俊的小白脸,让人盯着他脸的时候就会经常怀疑,他到底厉害在哪里。
或者,胆子大一点的就会:想养。
陆韶面对这样长相的裴庚,才会总是对他生出不必要的怜惜,以及觉得他看起来好可怜,是不是被冤枉的。
然而现在却不同了,看他一眼,就会让人觉得自己应该跪下。
洞中那凌乱而无序的羽毛如同被火舌舔噬般,浴火重生,金色的光芒覆盖在山洞的每一寸地方。
陆韶想:完蛋了。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跟那老大夫一起逃出去。
老大夫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就地坐下来,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看不见我,阿弥陀佛,看不见我。
陆韶想吼他一句:“你可真能耐!
不对,是她能耐,她怎么就这么厉害?!中彩票都不带这么中的。
一切尘埃落定,地上躺着支离破碎的药瓶,老大夫盘坐在地上始终双目紧闭,拒绝接受事实。
裴庚站了起来,他好像比以前高大了些,投下令人心颤的影子,他伸出手腕,那细弱的栓天链就浮现出来。
裴庚闭上眼睛,一阵阴嗖嗖的风在他腕边鼓动,空气中似乎被扯裂了一个口子,栓天链就被这口子硬生生割断。
栓天链的遗体随即粉碎成灰,天地凶器竟然在那人的风轻云淡之间渣都不剩。
陆韶心里咯噔一下,退后了一步。
裴庚将链子碎掉后,特意抬起头看了陆韶一眼,见到陆韶震惊的表情,竟隐晦的笑了。
陆韶再也不觉得他笑起来如春风拂面了,她现在很堵,很无措,也很困惑,想蹲到墙角画圈圈。
裴庚另一只手腕上的栓天链拖曳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法力耗竭,或是别的原因,他没有再有别的动作,反而端坐到石台上继续打坐。
陆韶拽起老大夫就要跑出去,裴庚的声音若叹息般送到她耳边:“想去告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