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她与七哥相识以来,这么多年,七哥不能与她一起过生辰的,还是第一回 。
卫旌笙自然也明白,他无比遗憾地道:“我向你保证,等来年你及笄时,我一定陪在你身边。”
及笄对每个女孩儿来说都是一生只一次的大日子,从那一天起,就意味着他的小女孩终于变成了一位大姑娘,这种时候,他怎么可以不在。
且他从来贪心,关于她的事,他一分一毫都不想错过。
霍妩死咬着下唇,娇嫩的唇瓣上很快留下了一个分明的齿印,眼看着就要沁出血珠来,卫旌笙皱眉,他伸手过去,想先叫少女把牙齿松一松。
没等他动手,霍妩猛然抬头看他,她的眼神里带着一腔孤勇,跟只被逼到尽头的小兽似的,在这一刻,迸发出无穷的勇气来。
卫旌笙非但不慌,还很想去摸摸她的头。
他知道,若他真这样做了,他家小姑娘铁定生气,便只好清咳一声,板正了脸色等她开口。
“七哥!”
霍妩郑重其事地喊了他一声,她强自提高了音量,倒害得自己尾音里的发颤无所遁形。
她自个儿明显也察觉出来了,她丧气地跺了跺脚,又喊了他一遍“卫旌笙!”
六年了,她喊他全名的次数,哪怕算上这一次,也是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
这股子微红一点点从少女的衣领里往上蔓延,爬上她的耳垂,再接着不安分地往她两颊那儿延伸,把主人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卫旌笙想,说了多少次,她真是半点不懂如何掩饰自己。
霍妩这样含羞带怯地看着他,她本就肤白,那点红更衬得她整个人面若桃李,那双秋波掩映的眼里干净得一眼就能望到底,清明澄澈,万里无云的夜空中,那颗最闪耀的星星都不比她此刻眸光动人。
她的唇瓣微微颤动,方才咬得用力,这会儿的唇色不点而红,更为少女添了几分姝色。
卫旌笙眸光一深。
“没大没小的,叫我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尤带着不经意的宠溺,霍妩却没来由得觉得,这会儿的七哥,有些危险。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霍妩眼下就是如此,被卫旌笙这么一打断,她好不容易才憋出来的勇气,顿时就泄了一地。
她无力地扑腾着小爪子,与他道:“算了,等你回来再说吧。”
“等你回来,我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她特意在“非常”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才探出个头来,怎么又缩回去了?
卫旌笙颇无奈地想,罢了,是他的总归是他的,他不愿逼得她太紧,更何况,总有她主动往他钵里跳的时候。
“七哥,你几时出发呀?”
“最晚五日后。”卫旌笙抿唇道,“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
这么快,霍妩心里一抽,“那你出征那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卫旌笙没放在心上,只捂着胸口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道:“阿妩好狠的心,此去山高水远,你连来送我一送都不肯吗,七哥真是难过啊……”
他没想到的事,霍妩居然真的狠心没来送他。
他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立在军营的最前方,父皇染了风寒,便命卫昶霖来带他送大军出征。
卫昶霖递去酒盅给他,二人一饮而尽,说过了场面话,才是他作为兄长对弟弟的叮嘱。
卫昶霖老父亲般说了一大堆,直把他说得口干舌燥的,连嘴皮子都快干了,再看一眼卫旌笙,连眼神都没意思意思放在他身上过,从头到尾都在往他后边打量。
卫昶霖:……你皇兄我不是人还是怎的?
他没好气地道:“别看了,人没来。”
卫旌笙回了他一个哀怨的眼神。
卫昶霖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他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平安符递过去,“这是阿妩去绝应寺给你求来的,百位老和尚对着念经祝祷,我知你不信这些,但好歹阿妩一片心意,你就当……”
他话还没说完,“求个心安”四个字都没来得说出口,手中的平安符就被人夺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放在心口的位置妥帖保存。
卫昶霖差点没忍住一个暴栗磕在他头上,他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道:“我给你拿来平安符那会儿,你是怎么说的?”
“是谁告诉我,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带着麻烦来着?”
卫旌笙心情稍霁,道:“旁人的平安符的确麻烦,但阿妩不是旁人。”
什么意思,那他这个大哥就是旁人了?
卫昶霖暗自磨牙,有弟如斯,当着不如养块叉烧!
卫旌笙才不管他,他兀自掉转马头,高举起右臂,扬声道:“大昌的将士们,为了你们家中的妇老妻儿,为了身后的大昌,拔旗!出征!”
身后鼓声滔天,万千军士们齐声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卫昶霖只是背手站在城门处,都觉得有股热血油然而生。
卫旌笙坐在马背上遥遥回望,远方是熟悉的城墙高塔,有守城的兵士庄严地立在那里,然而对于更多人来说,今天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