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糯糯的大眼睛蓦然泛红,泪花涌现,泫然欲泣。
她捏着小拳头,在眼睛上揉了揉,奶乎乎的声音里带着哭音,对对面的唐锦年说道:“叔叔,你不要说我爸爸妈妈的坏话,糯糯最喜欢爸爸妈妈了。”
呜呜呜的小奶音哭起来,让听着心痛,闻者落泪。
更是惊得许延省心头一震,加快了脚步,快步从外面走进客厅里,冲着小徒弟苏糯糯奔过去。“糯糯,怎么了,别哭……”
许延省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在外面是威风凛凛、德高望重的医术巨佬,但是在关门小弟子面前,还是手足无措地哄又哄不了,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对着哭着的可爱小姑娘犯了难。
他转头抱怨唐锦年,“锦年,你说你,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唐锦年:“……”
他温润深沉的眸子看着这转瞬的一幕,赫然已经看愣了,苦笑着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摘下了自己的金边眼镜,下垂的睫毛掩饰住了眼底的情绪。
许延省瞧他的模样,只能叹了口气。他和唐家老爷子相识多年,又和唐锦年相熟,当然知道他的心结,当年就系在了苏苑一人的身上。
明明温润如玉、端方如君子般的人物,何苦执迷不悟深陷情网之中,无法自拔?
乃至看着苏苑和霍黎城相爱,只能出国远走他乡?
现在再看到面前不停掉金豆豆的苏糯糯,许延省直想长叹一口气,以为一定是唐锦年又犯牛角尖了,对苏糯糯这样的四岁小孩子提了爸爸妈妈的坏话,才惹得小姑娘凄惨心伤地哭个不停。
唐锦年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都多大的人了!
许延省恨铁不成钢,隔空点了点他,抱着小徒弟到另一边房间里安慰,哄着小徒弟吃了两大块甜甜的红豆小蛋糕,又手把手地教了两页医书,才哄得小徒弟雨过天晴,笑靥连连,念叨师父真厉害。
这才让许延省头上的热汗消了去,心情大好。
等他再路过客厅时,静悄悄的客厅里面已经没有了唐锦年的身影,只剩下闻韶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看书。许延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想着回头怎么规劝一下唐锦年小友忘了往事,苏苑已经离世,往事如烟,何不放开往前看?
他给闻韶倒上水,拿来果盘,又全心全意地回去教苏糯糯了。
客厅里。
闻韶安静地翻过一页书,清隽漆黑的眸子掠过桌子上那杯冷掉的热茶,分明是刚才唐锦年坐的位置。他想起了刚才和唐锦年的对话。
唐锦年神色不虞,听着内间老先生许延省哄大哭的苏糯糯声音,脸上隐隐浮现了一丝烦躁。事情竟然和他想象中不同。
苏糯糯虽是苏苑的女儿,性格却不完全一样。
苏苑柔的像水,但苏糯糯看似软糯柔和,却实则是一块磐石。
风吹不倒,雨淋不透,任外人谁说什么奚落冷嘲热讽挑拨离间的话,四岁软糯糯的小姑娘都如同没有听到一样,坚定不移地坚持自己内心对爸爸和妈妈的印象。
甚至,她还会反过来曲解唐锦年的本意,让他在许延省面前出了个大丑。
唐锦年难得的沉默,一向温润如玉的脸上没有了遮掩,到这时明明白白显示出来一分躁意,被推着轮椅出来的闻韶看了个正着。
少年嗓音清隽,不徐不疾,“唐先生。”
唐锦年抬头看他。
闻韶推着轮椅,自己进了客厅内,平淡的声音一针见血地开口道:“你对糯糯也太过关心了。糯糯有家人,有朋友,有我们,用不着您多余的关心。”
唐锦年拧眉听着这不顺耳的话,这才神色郑重起来。
闻韶刚被许延省施针治疗了腿疾,只是进来拿书的,淡声提醒唐锦年道:“不要再执迷不悟,对你对糯糯都没有好处。”
室内一片安静。
几分钟后,唐锦年的脚步声才匆匆离开。
***
唐锦年这次回国,住在一处偏远的郊外别墅。
这里不是唐家的产业,是唐锦年早年投资艺术画廊,置办下来的私产。他多年未回国,和家人的关系不免有些生分,就没有选择住在唐家的老宅,反而独自一人出来住。
回到别墅里,唐锦年温润的眸子这才猛地沉了下来。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楼梯,到了两楼一间向阳的玻璃房。这处玻璃房安静,明媚,阳光普照,里面种植满了花花草草绿植鲜花,处处是清新的花香和安宁的气氛,让唐锦年额前掉落的发猝然止住,头碰在了玻璃房的墙壁上。
当初,他和苏苑相遇时,就是在学校的花房。
如眼前这座他精心修葺重建的玻璃花房一模一样。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怦然心动,爱上了苏苑。
最终,痛失所爱,表白被拒,亲眼看着她投入了另外一个霍家男人的怀抱。
唐锦年艰难闭了闭眼,压下了想要伤害人的欲望。想起这些年执迷困住的心魔,他的心里仍然似是被心血淋漓地拉扯,揪出了最深层次的疼痛。
正当唐锦年失神沉浸在花房清新香气的时候,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他任由手机响了数十声,始终没有接起。直到响到第二遍的时候,他才缓缓伸出了手,按下了通话键,将手机听筒放到了自己的耳边。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