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春闱的进士如今在各地已稳定下来,你可继续深查。”林青槐提醒一句,先他一步往湖边去。
雅集还有半个时辰开始,她再不出面就不好玩了。
湖边的曲星台搭的很宽,两侧能各摆二十张书案,男女分席而坐。
主持雅集的人是文奎堂掌柜。按照规矩,第一轮每人按题作诗一首,负责评定的是国子监的大儒邱老、博士闫阜。
林青槐进入亭子里,立即吸引了大批的目光。
温亭澈初来上京谁也不认识,发觉众人看林青槐的眼神满是嘲弄,禁不住抬脚朝她走过去。
林青槐留意到他,唇角弯了弯,若无其事地打量其他人。
今日来的人她认识不少,再过十年,当中中了进士的人,见了她都要低头行礼。
有几个是比较熟的,虽也会同温亭澈弹劾她,但没他那么执着。
“东家。”温亭澈走到她身边,嗓音低低地说,“要不要小的帮你恶补一下诗词,还有半个时辰雅集才开。”
东家到底是女子,那些所谓的才子不知有何可得意骄傲的。她哪怕大字不识,也是靖远侯府的千金,在座的众人有几人家世能比得过她。
便是不提家世,在座的又有几人打得过她。
人无完人。
哪怕她骄纵且没有自知之明,这些人也没资格嘲笑她。
“不用,我今日就是过来看热闹的。”林青槐垂下眼笑了笑,余光见司徒聿也进了亭子,身后还跟着被人簇拥的宋浅洲,黛眉微挑。
许是从小便隐藏身份的缘故,宋浅洲眼底的阴郁浓烈的像是要溢出来,落在不知底细的人眼中,会被当做沉稳有度。
上一世,他能一直藏着,心计绝非常人。
然而此时的宋浅洲不过十五岁,再聪明也想不到,他面对的人有十几岁的样貌,芯子却是已经千锤百炼的长辈。
“那好吧,小的只是担心这些人会对东家不敬。”温亭澈听她这么说,渐渐安心。
这雅集确实热闹。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司徒聿的嗓音压的很低,不细听只会觉着他在变声,“在下裴恒。”
“温亭澈。”温亭澈含笑回礼,“方才在门外不知裴公子与我东家相识,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他方才是真担心林青槐被这人唐突。
她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人当街拉扯,若传出去名声就毁了。
“温公子严重,是某粗心大意撞了林姑娘。”司徒聿递了个眼神给林青槐,示意她小心宋浅洲。
这小子从进来便一直盯着她,像是有备而来。
“一场误会罢了,雅集还有半个时辰才开,不如先坐下喝口茶。”林青槐大大方方坐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茶。
亭子里摆着桌案,上边放着茶水和糕点,方便来参加雅集的人自行取用。
“也好。”司徒聿撩开袍子正欲坐下,宋浅洲一行人进入亭子。走在前边的那位直直撞开他,脸上堆着让人发腻的笑,“宋才子,您坐这。”
宋浅洲漫不经心地瞟了眼林青槐,白着张脸冲司徒聿行礼,“这位公子勿怪,在下大病初愈头有些不舒服,友人太过担心才会如此莽撞,望见谅。”
“无妨。”司徒聿勾了下唇角,佯装自己与林青槐不熟,让出位子坐到温亭澈那边。
这堂弟果真欠收拾。
宋浅洲再次行礼,尔后慢悠悠坐到林青槐身边,礼貌询问,“不知姑娘贵姓?我见姑娘面生的很,可是头一回来雅集?”
上回在茶楼上看她,只觉英姿飒爽姿容过人。
如今离得近了,他禁不住暗叹,这等姿容只可天上有,人间不曾见。
“出门前家父曾叮嘱,说这雅集里的男子也不是个个正经。”林青槐缓缓抬头,眼神清澈透底,瓷白细腻的面容挂着疏离的笑容,无辜又嫌弃,“公子既是不舒服,为何还这般话多。”
宋浅洲被堵得哑口无言。
同他一道来的两个国子监监生闻言,眼底的嘲弄愈发明显。
果真是个没见识的蠢货。以宋才子的学识,新科状元非他莫属。
“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宋浅洲抬手抵着唇,低低咳了几声,病弱姿态十足,“在下只是出于礼貌与姑娘打个招呼,并无他意。”
说完,他又用力咳了几声,苍白的面颊泛起薄红,身子摇摇欲坠。
林青槐眸光转了转,在他朝自己倒过来的瞬间,利落起身。
只听“嘭”的一声,宋浅洲结结实实摔到地上,形容狼狈。
宋浅洲:“……”
对方这是把自己看穿了?
“宋才子这是病的不轻啊。”林青槐一脸无辜地蹲下去,笑盈盈看他,“能起来吗?”
“我看是起不来了。”司徒聿瞥了眼地上的宋浅洲,嗓音凉凉,“地上凉,再躺会说不定得请大夫过来。若再晚一些,估摸着该去寿材店定一口棺材。”
他如今就这点小伎俩?
“你这人说话太损了,宋才子大病初愈,虽摔了一跤也不至于死。”林青槐将宋浅洲恼羞成怒的模样收进眼底,语不惊人死不休,“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我,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要给我上坟呢。”
宋浅洲:“……”
司徒聿:“……”
“噗……”温亭澈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嘴上也跟着不客气起来,“说不定宋才子是被东家的文采折服,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