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聿在她转过身来时回了个手势给她,埋着头不说话。
林青槐拎着书箱走出暖阁,看到满院子的赤羽卫,缓缓吁出口气。
建宁帝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像是看穿了她和司徒聿的把戏?
暖阁里安静下来。
建宁帝面上的笑意散去,神色疲惫,“阿恒,到爹爹这来。”
他只有两年的日子可活,走之前,得给他把路铺好,免得他们母子被人欺负。
他与皇后不说多恩爱,到底也二十多年的夫妻,孤儿寡母面对一班虎视眈眈的老臣,日子岂会舒心。
“是。”司徒聿心中一动,鼻尖莫名有些发酸。
上一世,父皇在临终时才唤他的乳名。
“今夜与你所说之事,你要一件一件记下来。下月起,你去吏部观政,要在最快的时间里压住那班老臣。”建宁帝看着还年幼的儿子,眸光沉了沉,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你燕王叔一事你可以查,但不要惊动他。赤羽卫只听赤羽令调遣,朕给你一半,你要好好用。朕若是出了意外,勤政殿牌匾上有传位于你的圣旨。”
“可是查到了什么?”司徒聿猛然抬头看他,佯装吃惊,“燕王叔他……真的要起兵造反?”
父皇当年驾崩,也是这般安排的,给他完整的赤羽令,传位圣旨在勤政殿的牌匾后。
“他等了十几年,怕是等不下去了。”建宁帝抬手轻拍他的肩膀,“若他当真起兵,爹爹也不在宫里,你便送一杯毒酒去给你皇祖母,大梁的江山不能让她插手。”
“儿臣遵旨。”司徒聿缓缓攥紧了拳头,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燕王叔手里若真的握有兵马,儿臣倒是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藏人。”
建宁帝身上的气息倏然转冷,“何处?”
“父亲稍等。”司徒聿起身去开门,吩咐陈德旺去取上京的舆图。
上一世,林青槐每次从外地回京,他们都会去围场打猎。
有一回林青槐追一只狐狸出了围场,意外进入后山的山谷,谷中有大片农田还有几户人家。
当时天色已晚,他们便没有细看,匆匆回围场。
如今回想,那山谷内的农田至少有五顷,产出的粮食加上从城里运过去的,养活几万兵马不成问题。
燕王叔筹谋十几年,能悄无声息的引导大皇兄结党营私,还往侯府安插了许多暗桩,那山谷让人看到的,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司徒聿打住思绪,见陈德旺拿了舆图回来,伸手拿过来掉头回暖阁。
关上门,他径自走到书案前,将舆图打开。
视线扫过桌上的糕点和瓜子仁,他惊了下,暗叫不好。
父皇定是看出他与林青槐的关系不一般,才会轻易就放她离开,万一父皇因此下了指婚圣旨,林青槐估计会打死自己。
“在何处。”建宁帝站起身来,负着手踱步过去,“这上京的舆图,爹爹与闻野今日看了半个时辰,都未能找出能藏几万人的地方。”
小九要造反,针对的是皇城守卫和上京九门守备,最多不超过五万人马。
便是将这些人打散,也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西山围场后山,翻过去便是一个平坦的山谷,若抄近道入城只需半个时辰。”司徒聿指着西山围场的位置,想了想又说,“青榕坠崖受伤那日,儿臣找他时意外发现的。”
围场后山鲜少有人去,他和林青槐误入一回,之后便再也未有去查看过。
“这地方倒是真能藏人。”建宁帝偏头看他,随口问道,“云姐儿喜欢吃白松糕?”
司徒聿险些点头,反应过来随即回话,“云姐儿到底是姑娘家,虽是来借书也不能来了便让人走。”
大意了。
“朕先回宫。”建宁帝似笑非笑,从怀里掏出半枚赤羽令递过去,“收好,方才同你说的话一句都不要忘。”
“是。”司徒聿接过赤羽令,埋头行礼,“儿臣定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建宁帝垂目注视他片刻,大步往外走。
赤羽卫很快散去。
司徒聿在暖阁里坐了一阵,拿起挂在架子上的斗篷开门出去,提着灯笼往西北的角门那边跑。
到了地方,见林青槐从耳房里出来,绷紧的神经霎时松懈,“让你久等了。”
林青槐心有余悸,“你这也危险。”
“他不常来。”司徒聿将斗篷披到她身上,“冻坏了吧,先回去。”
林青槐缩了缩肩膀,招呼冬至出来。
这会到了夜里还是很凉,她没料到建宁帝会私服出宫来见司徒聿,出门时穿的不多。等了快半个时辰,耳房里又没炭火,确实冷的不行。
“我刚才跟他说了有可能藏着兵马的地方,这事你我不便插手,我们去查造纸坊的东家。”司徒聿抬高灯笼,见她冻得小脸煞白,心疼不已,“那人手底下应该不止只有造纸坊。”
养兵马需要粮草,山谷内的良田收成再好也养不了几万人。从造纸坊东家身上和米粮铺子去查,没准有意外收获。
“行,我爹也会去查米粮铺子和城外的庄子。”林青槐拢紧了斗篷,鼻尖闻到属于他身上的松柏冷香,脸颊莫名烧起来。
贺砚声也喜欢熏香,味道是淡淡的白芨香,比起来司徒聿身上的香味她更喜欢一些。
“明日你何时回镇国寺,方丈师父给我们算了八字,我有预感我爹听到的不做准。”司徒聿瞧见她的动作,辩了下风吹来的方向,提着灯笼跟她换了下位子,帮她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