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尚书那些见不得人的底细,用一次是用,用两次也是用。
怎么用才能让他心生忌惮,还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过倒也不难。
昔年朝中被她威胁过的朝臣不少。
“若能背下来,林姑娘当真肯帮忙?”纪问柳的眼神亮起来,整个人都生动许多,“我不说过目不忘,背书从未输人。”
“你能背下来我便帮你,你娘被拿走的奁产,我也能帮你拿回来。”林青槐神色自若,“你既然找我,心中应是有了决断。”
纪问柳面颊一热,羞涩低下头去。
她昨日便想好见了她如何开口,未有料到她会如此爽快。
“先别急着高兴,我有条件的。”林青槐懒洋洋往后一靠,“我可不是什么善人,只帮忙不收好处。”
“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纪问柳又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不怕,只要能活得如男子一般,不被爹娘左右。”
林青槐笑了下,扭头看向房门,出声吩咐守在门外的小二上菜。
说起来,自己上一世还真不如纪问柳。
十四岁之前她胸无大志,只想着在哥哥背后,当一个活在传说里的天风楼楼主,率性而活。
爹爹和娘亲从未与她说过,女子当如何。
归尘师父也不曾教她,女子和男子不同,不要去做男子可做女子不行之事。
方丈师父对她也甚为纵容,破戒被抓着了就训一顿罚一下,没抓着就随她胡来。
十四岁之后,她成了别人眼中的靖远侯世子,一年内接连送走三位至亲。为了争一口气,在朝堂上与大臣理论争辩。
那之后,她不再是爹娘手里的明珠,也不能留在镇国寺带发修行,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和尚。
她没有爹娘庇护,没有了凡事都想她好的哥哥。祖父年迈远在定州,外祖父和舅舅驻守漠北。
能站出来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一个都不在身边。
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能哭,不能软弱。
一息间,林青槐想了许多,忽而释然。
上天或许是看她上一世活得太辛苦,才让她重来一次,把那些曾经失去的幸福和快乐都还给她。
“林姑娘,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纪问柳的情绪平复下来,鼓起勇气开口,“姑娘去国子监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可是要下场科考。”
“没这个想法,还有一年呢,说不定到时候我又想去也不一定。”林青槐弯起唇角,似笑非笑,“嘉安郡主没找你?”
从漠北到上京,迎亲的队伍走得快一些也要一个月,到四月下旬差不多该入京。
这一个月,孟淑慧不能走出荣国公府半步,要做嫁衣,学习礼仪,等着出嫁。
她平白背了好大一口黑锅,纪问柳算是跟她关系亲近的闺中好友,她不可能没动过念头,要借着纪问柳的手做些什么。
更何况,这门婚事她压根就不愿意。
“找了,她让我带你去国公府,我没答应。”纪问柳据实回答,“我此前与你并不相熟,你又心思聪颖,便是邀请了也不见得你会答应。”
孟淑慧自幼便封了郡主,身份原就比她们高一等,平日里虽往来不少,却也不是说得上体己话的至交好友。
“夸我呀。”林青槐笑了下,神色舒展,“说不定我会去呢。”
她才不去。
孟淑慧想做什么她心知肚明,怎么可能给这样的机会。
“我知你不会去。”纪问柳的脸颊又红起来,难为情出声,“林姑娘与上京的其他的千金不同。”
“所以你要仔细想想我提出的条件,未必是你能承受得住的。”林青槐听到小二的脚步声,直起身坐好,“我不开玩笑,你最好有个准备,答应了便不能反悔。”
开设义学是好事,然而给女子开的义学不是。
便是上京这样的金粉之地,也不是谁家的孩子都能上学读书,女子生来低贱,有何资格去读书认字。
“不反悔,便是杀人放火我也敢。”纪问柳脸上的羞涩褪去,目光炯炯,“我不怕死。”
她更怕自己在后宅被人磋磨一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好,五日后还是在这,还是这个时辰你来见我。”林青槐被她身上迸发出来勇气惊到,恍惚想起司徒聿说,她曾给他下毒之事,没来由的又想笑。
这是个能为了未来夫君,下毒弑君的女子。骨子里一直有不服的勇气,只是没被激发出来罢了。
“一言为定!”纪问柳激动得耳朵尖都红了起来,心怦怦直跳。
她一定会要书背下来,从此走一条与其他女子不同的路!
……
林青槐楼上下去已是未时。
想起自己昨日跟齐悠柔说今日会去找她,想了想,吩咐小二去买了些礼物。
拿到礼物冬至正好进门。
林青槐招呼一声,提着礼物带她坐上马车,前往永宁坊。
永宁坊与永兴坊相隔不远,从浣花街过去却要走三刻钟。
坊内住户多是朝中二三品的大员,燕王府和魏王府也在其中。
司徒修自司徒瑾被赐死,便一直待在魏王府足不出户,盯梢他的人没发现有异动。燕王府也平静的不像话,好似外边的风风雨雨,都与燕王府无关。
林青槐透过侧窗看了一会,放下帘子,拿起司徒聿给的银票数了数,唇角不自觉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