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一团黑影从边上的笔墨铺子里飞出来,重重落到还十分潮湿脏污的街上。
司徒聿及时驻足,将林青槐拉到自身后,危险眯起眼,看向从笔墨铺子里走出来的青年。
林青槐原本不慌的,被他这么护着,心跳没来由的乱起来,鼻尖里满是他身上清冽的松柏香。
她抬起头,出神地注视着少年的侧脸,脑子里忽而冒出来个强烈的念头——
想亲亲他。
他不是因为她恢复了女儿身才如此,而是习惯。
上一世,她是少年老成的靖远侯府世子,是春风得意的新科状元,是三年内便升任两淮盐政的官场红人。
她活在别人的眼里,所有的软弱和难过,都被藏在常年覆着寒霜的面容之下。
只有他始终记得,她是镇国寺里无忧无虑的六师兄,记得她也需要人护着。
林青槐缓了缓心跳,偏头看向一旁的笔墨铺子。
“没银子买什么笔墨,还想上京去赶考,做梦呢。”说话的青年穿着一身华服,走出笔墨铺子的廊檐。
他年纪不大,脸有驴屁股那么宽,肚子高高挺起来,像扣了一只锣在衣裳里。林青槐端详那肥硕的青年片刻,乐了,“这不是知府家的大公子吗。”
天风楼给送了画像,没想到真人比画像还要肥硕,光是脸便足足大了一圈。
司徒聿点点头,倾身在她耳边低语,“一会咱偷偷跟上去,好好教训他一顿,夜里再去教训他老子。”
林青槐含笑点头。
惊蛰和谷雨一脸冷漠地看了他二人一眼,过去扶起地上那青年。
“多谢二位小兄弟。”青年形容狼狈,看他们的眼神却有些幽深,“此人你们得罪不起,莫要跟他起争执。”
说罢,他深深行礼,捂着摔伤的胳膊低着头就要走。
“你等等。”林青槐叫住他,用带着很重的蛮夷口音跟他说,“你欠了多少银子,我借给你。”
司徒聿闻言看过去,微微扬眉。
此人便是和陈德旺一起,自刎于勤政殿的新任礼部尚书南宫逸,明年春闱进士及第排第五十名。
“多谢这位姑娘,在下不欠银子,只是想买些便宜的纸张,买不到便算了。”青年不想他们惹上麻烦,再次拱手行礼,“告辞。”
林青槐递了个眼色给谷雨,拉着司徒聿追上去。
谷雨了然点头,和惊蛰一起盯着笔墨铺子外的那个公子哥。
胖成如此鬼样,平日里不知浪费了多少粮食。
“你俩站住!”知府大公子不悦沉下脸,“从哪儿冒出来的蛮夷崽子,竟敢抢小爷看上的人。”
谷雨和惊蛰上前挡住他,两人的脸上都跟挂了霜似的,光眼神就能吓死他。
林青槐跟着司徒聿,不疾不徐地走在南宫逸身后。
南宫逸不理会他们,一瘸一拐进了条巷子,越走越偏僻。
他今日要做文章才想起来,纸张已用完。原想趁着天好顺便出去走在,谁知刚进笔墨铺子,便遇到知府大人家大公子。
那浑人每日欺男霸女,尽干坏事,他原想避开不料竟被盯上。
如今摔断了胳膊,也不知明年春闱前,能不能恢复过来。
“他的手断了,不及时医治,明年春闱怕是没法子好好考。”林青槐说的很大声。
她自小跟着归尘师父学蛮夷话,加重口音听着便有些口齿不清,但不妨碍南宫逸听得懂。
“考不了就惨了。”司徒聿附和点头,“听说大梁的春闱很重要,若是考不过还要等上三年,能进士及第便是光宗耀祖。”
举人也可做官,但比不上进士做官容易。
两人一唱一和,走在前面的人像是没听到,巷子也越来越狭小阴暗、潮湿。
良久,南宫逸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们,“两位意欲何为,若是想找几日前扮做大梁百姓的同乡,往南走院子里有棵槐树的院子,便是他们住的地方。不过我劝你们最好小心些,那些人身上都带着刀。”
带刀?司徒聿跟林青槐交换了下眼神,彼此眼中都浮起惊喜。
七皇子的人进入延平后便失去了踪迹,天风楼也没找到这帮人的下落,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多谢公子提醒,这是你的报酬。放心,我们兄妹不会让他们知晓是谁透露了消息。”林青槐从荷包里拿出一张银票,松开司徒聿的手,小跑过去硬塞到南宫逸手里,“上京文奎堂的掌柜是我舅舅,你要记得还我银子。”
说完,她挑眉一笑,回到司徒聿身边,抓起他的手跃上屋顶,转眼不见了踪影。
南宫逸站在巷子里,呆呆看着手里的一百两银票,神情恍惚。
那姑娘并非蛮夷人!
屋顶之上。
林青槐和司徒聿悄悄靠近南宫逸说的院子,探头看去。
院里不见有人走动,闭门闭窗,像是无人居住的模样。
“知道什么叫暗门子吗?”林青槐压低嗓音,“就是在家接客的娼妓,有些抹不开面子的,会把隔壁的宅子赁下来接客,完事了回自家,不让人瞧出来。”
她的十一夫人就被人卖到这样的地方,赶上她在查案子,顺手救了她。
“没听过。”司徒聿的耳朵起了层薄红,“你是说这宅子有乾坤?”
“肯定有的呀,别忘了安和坊那几座连在一起的宅子。”林青槐收了目光,示意他换个位置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