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帝喝了口茶,忽然发觉自己没什么好教的了,既欣慰又遗憾。
他最疼爱最在意的便是老三,偏偏,什么都不用他教,做任何事都无师自通的也是他。
皇后这些年,怕是把所有的心血都投注在他身上了。
父子俩相对无言半晌,建宁帝轻轻咳了几声,摆手示意他退下,“你去张罗吧,我同你母后说几句。”
司徒聿应声退下。
父皇此行,他安排小满随行保护,方便通过天风楼随时掌握父皇的消息,父皇未有反对。
除去贴身保护父皇的三十六位死士,还有两羽赤羽卫会扮做寻常百姓,沿路护送。
这些赤羽卫已先行便装离京,不会让蛮夷七皇子发现任何端倪。
原本侯爷也要随父皇一道前往淩山,父皇不允。蛮夷七皇子入京,五军营需要人坐镇,九门守卫也不可出错漏,再有便是侯爷夫人快生了,他不可缺席。
司徒聿走出福宁殿,迎面遇上皇后,他扬了扬唇角上前行礼,“母后。”
“去吧,我同你父皇说几句话。”皇后拍拍他的肩膀,一阵心酸,“家和国都交给你了,别让你父皇失望。”
儿子长大了,她便是想当皇祖母都没机会。
“儿臣知晓。”司徒聿抬起头,上前一步帮她把歪了的步摇扶正,“此去一路辛苦,父皇若有不适千万不可由着他。”
皇后微微仰起头,看着个头已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儿子,含笑点头,“放心吧,母后也不是什么娇弱的女子,他若不从便逼着他从。”
当年在淩山学艺,她别的没学到,功夫还行。
这些年在后宫,她时常练着不曾生疏。
“那儿臣去看外边准备的如何。”司徒聿后退一步,含笑行礼。
皇后摆摆手,继续往福宁殿去。
……
未时一刻,帝后的车驾出宫前往镇国寺,百官相送。
司徒聿站在宫门前,远远看着长街另一头越来越模糊的车驾,直到视线里没了车驾的影,才转身回去。
“圣上此去最少也要到年底才回,殿下辛苦了。”陈德旺抱着拂尘跟在他身后,小声禀告,“林姑娘在勤政殿外候着,要不要去见?”
“随云还未出宫?”司徒聿听说林青槐在勤政殿,一下子精神过来,加快脚步往里跑。
“欸……”陈德旺看着瞬间变回小孩儿的太子,长长叹气。
圣上给的遗诏就在他手里,不能说不能想,简直要命。
那姑娘确实不错,生的好看,行事不拘小节又特别有章法,若真成了皇后可是大好事。
只可惜……眼下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司徒聿穿过承天门,远远看到站在勤政殿前的若草色身影,不由地放松下来,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他就知道,她心里有自己。
到了跟前,他还没开口就听她含笑打趣,“你爹娘要是看到你这副高兴的样子,说不定会回头,决定不走了。”
“那也挺好。”司徒聿上前牵起她的手,回头看着跟过来的陈德旺,不悦吩咐,“去宣御医,就说太后身体忽然不适,多宣几个。”
百官刚刚散去,等百官听闻皇祖母身体不适的消息,至少要半个时辰,够他安排了。
“是。”陈德旺看了眼林青槐,行礼退下。
林青槐挑了挑眉,等着陈德旺走远了,慢悠悠开口,“你爹不留她了?”
“不留。”司徒聿握紧她的手,叫来个小太监吩咐一声,仰起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幕,“我这太子当的仓促,大臣们觉得父皇太过独断,不经考核便立下储君,心中不服。”
“他们是怕你会像对付燕王一样,对付他们吧。”林青槐轻笑,掩在阴影底下的眸子,泛着耀眼的光芒,“趁你羽翼未丰打下去,这是人之常情,毕竟谁也不愿意日日提着脑袋过日子。”
燕王谋逆一案公开,聪明的都知道是他将燕王揪了出来,毕竟武安侯还没被斩首。
被处置的朝臣是因为参与的比较深,又贪得多。
没被处置的,手上也不够干净,谁不怕秋后算账?
“怕了才好,正好把这群人都清出去。”司徒聿收了目光,偏头看她,“母后给了你什么赏赐,神神秘秘,我都不能看。”
“一把带着机括的玉骨扇。”林青槐取下腰间的折扇递给他,“大骨上有个小小的机括,按下去,扇骨内会弹出薄薄的刀刃,杀人越货,装风流必备。”
司徒聿被她说的一愣,拿起扇子仔细端详片刻,按下机括。
“唰”的一下,两枚薄薄的的刀刃弹出来,露出锋利的光芒。
“她倒是细心。”司徒聿关了机括将扇子递给她,轻描淡写的语气,“随我去审一审皇祖母,父皇未出宫时我不可僭越,如今正好。”
他想搞清楚,这朝中还有多少人被她收拢。
父皇此番离京,不仅仅是想趁自己还活着去完成心愿,也是给他立威的机会。
“好啊。”林青槐爽快点头。
太后这会见到她,大概会气死的吧?
两刻钟后,两人乘着肩舆到了宜寿宫门外。
司徒聿从肩舆上下去,守门的太监一看,立即给他俩放行。
宜寿宫的宫人数月之前便换了信得过的人,后宫的妃子也免了晨昏定省的规矩,不得前来打扰太后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