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肖洱看见王雨寒站在厕所外的走廊抽烟。
肖洱走过去:“没睡?”
王雨寒瞥她:“等你。”
肖洱心里一滞,静静地看他:“有话说?”
“给我一支烟的时间。”王雨寒吐出烟圈,淡淡地说:“表姐,我近来听说了一些事情,觉得你可能有点兴趣。”
“什么事。”
“我妈说起过舅舅舅妈以前的事。”王雨寒道,“表姐,你早都知道了吧?舅舅背着舅妈在外面有个一直联系的女人?”
王雨寒的妈妈是肖长业的亲姐姐,这种事谁都偏帮自家人,自然不会告诉沈珺如。
肖洱点头:“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那女人,原本是你爸爸的女朋友。是舅妈突然介入,才……”
“我知道。”
王雨寒目光微动,轻叹:“她是个学舞蹈的,肖家看不上她。可舅妈生在书香世家,又是老师,自然更受长辈喜欢。加上那时候她又怀了孕,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肖洱感到手心一阵刺痛,才发觉自己的指尖已经深深嵌进了肉中。
“舅舅那时候很痛苦,我妈受家人安排,出面扮了黑脸让那女人拿钱滚远些。那女人也要强,没拿钱,吞安眠药寻死。结果被送去医院洗胃,没死成。后来一个人跑了,碰到一个商人,条件不错,对她好,就匆忙嫁了。”
王雨寒耸耸肩,三言两语总结白雅洁的前半生。
又说:“我妈良心过不去,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一直没断了打听那女人的消息。”
肖洱如鲠在喉,连话也接不上。
“商人家境好,那女人生活得不错,还生了个儿子。遭人妒忌,也遭老天妒忌。”王雨寒顿了顿,说,“婚后没几年,那商人出了场意外。治了半年,外伤是好了,却落了终生残疾。”
他用说故事的语气,轻描淡写道:“男性功能障碍,不|举,算是废了。”
肖洱犹如一尊石像,动弹不得。她缓了很久,才慢慢说:“所以,性情大变,常年离家在外。喝多了酒会动怒动粗,其实——”
其实是自卑。
而白雅洁从来都知道原因,她默默忍受,照顾的是聂秋同那颗自尊心。
肖洱心神巨震,长久以来一直不明白的事情也有了解释。
为什么白雅洁临死也不愿意告诉聂铠,自己出轨的事实。
不是为了保护肖长业,不是为了刺激聂铠发奋。
其实,是为了聂秋同。
一个男人,在商场叱咤风云,在家里说一不二。却在床上萎靡不振,致使他的妻子暗地寻欢。
这样的丑事,若是让他的儿子知道,他该如何自处。
到了最后一刻,白雅洁考虑的,竟然还是聂秋同在聂铠跟前的颜面。
王雨寒说下去:“商人对曾经绝望的女人来说,恩同再造。她怎么也不会主动提出离婚。可是,几年后,她偶然得到了舅舅的联系方式。”
常年的压抑生活,让女人无法再坚持下去。就算明知是飞蛾扑火,也只身赴约了。
“那时候,舅舅跟我妈说,他要离婚,要去照顾他最爱的女人。”王雨寒说,“可是表姐,那时候你才一丁点儿大。谁都知道离婚这件事会对你产生多大的影响。”
“所以,他们就瞒着我妈,开始了地下恋情?”肖洱低声问。
“没瞒住。舅妈太聪明,没多久就发现了。”王雨寒说,“正因为她太过聪明,指望把所有事情都攥在自己手里。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地里给那女人施压,也不肯把事情挑破,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女儿,意外发现了这一切。”
王雨寒说完了自己听来的故事,开始合理推测,他镜片后的目光黑沉沉的,直视着肖洱。
“更没想到的是,她这个女儿,心思深重得令人发指。居然借机,去接近了那女人的儿子。步步为营,伺机报复,终于搅和得人家家破人亡,前途惨淡。”
肖洱头有些晕,脚下虚浮,勉强扯出一些笑来:“你猜得不错。”
王雨寒说:“表姐,你跟舅妈很像。以为什么事情都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呢。你是不是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聂铠?会一脚掉进自己挖的这个坑里,爬都爬不上来?”
肖洱不再看他,目光望向一边:“那又怎么样呢。我不说,聂铠什么都不会知道。”
王雨寒嗤笑。
“但愿如此。”
烟抽完了,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包间。
他说了一个故事,她听了。
其他的,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就在肖洱关上包间的门不久后。与走廊相接的男厕所里,走出来一个人。
程阳。
包间里。
王雨寒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四下找了一通。
肖洱在他身边轻声说:“别找了,程阳不在。刚刚——我踢到了他,他在我后面去了男厕。”
“谁都逃不过你的算计。”王雨寒哼笑,抵在肖洱耳边轻声说:“你从我这里得知整件事情始末,还不够伤心难过?非要把我找过来,给他又把整件事复述一遍。我说,除了能在你这里多插几把刀,还能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