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她这出苦肉计,也不能阻止他给那个女人奉上生日礼物。
肖洱嗤笑一声。
玻璃的倒影里,她的笑容寡淡而苦涩。
不能用这个法子呢,得不偿失。
肖洱微微凝眉,似乎想到什么。
手指在满是雾气的玻璃表面轻轻划动——聂,铠。
再画一个圈。
女孩若有所思。
突然间,四周暗下去。
原来是到了医院熄灯的时间。
黑暗的突然袭击,令肖洱产生一种自己已堕入地狱的错觉。
偏偏还凝望人间。
遥远的地方,巨大的圣诞树亮起彩灯,大概会有人聚集在那里,庆祝这个近几年突然在中国火爆起来的节日。
圣诞,基督弥撒,耶稣诞临人间。
怎么样的出生,能让世人为之庆贺百年。
飘窗上很凉,她光裸的脚一点一点失去知觉。微微动弹,又疼得钻心。
很晚了,肖洱在心里说。
她拿起放在身边的手机,准备离去。余光却捕捉到一个动点——
有人正朝着医院走来。
肖洱看过去。
少年的身子在视野中不过是一个黑影,站在马路的那一头。四下看了,没有车辆,便罔顾红灯,往对面走。
仗着腿长,不过是几迈,便来到这一头。
穿过风雨,遵循诺言,朝她走来。
一时间,仿佛只剩天与地,雨雪与灯。
还有他。
肖洱像是被这一幕魇住,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她的心,突然变得安静,落针可闻。
等他走近了,肖洱慢慢看清楚,发现他还穿着那件单薄的棒球衫。双手拢在怀里,护着什么。
少年乌黑的脑袋上落了雨雪,在灯下亮晶晶的闪着光。
肖洱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仿佛看到了,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不久前,他就是眨着那双眼,笃定地说,他会陪着她。
肖洱微微垂眸,轻哂。
谁稀罕呢。
聂铠绕过护士站打瞌睡的护士,偷偷潜入病房。
门一开,肖洱就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凉意。
他真像一根行走的冰棍。
聂铠脱下湿哒哒的外套,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肖洱皱着眉头,从洗手间拿了干毛巾给他。
他却先一步炸毛:“谁让你站在地上了?”
上前一步,抬手一抄,竟然把她提溜起来。肖洱还没来得及反抗,已经被塞进被子里。
他却像是被硌着了,嘀咕:“怎么这么瘦,你以后多吃点。”
说罢,把床头柜上的东西递过去。
“热的。”
是一杯奶茶,和上次两人去的那家奶茶店时肖洱点的一模一样。
真的很热,甚至有一点烫手。
可能是因为,他一直捂在怀里。
肖洱戳开奶茶封口,慢吞吞地嘬饮。
聂铠坐在一边,用毛巾擦头发。毛巾柔软,上面有淡淡清甜香味,不像是任何一种化学制品的气味。
他的心情突然很好。
两人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
聂铠率先打破沉默,靠过去坐在床边,问她:“你的脚还疼不疼?”
肖洱摇了摇头,想起他看不见,于是说:“不疼。”
“骗人呢。”
“……”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伤害自己,只会让每个关心你的人难过。”
即便看不清他的神情,肖洱也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此时别扭地皱起脸的模样。
“我以后不这么做了。”
聂铠一愣,没料到白天还很倔强的肖洱,现在却这么温顺。
声音也就软下来:“你跟你家里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肖洱说:“没有误会。”
雨势渐渐小了,雪却越来越大。
窗外一片耀目的白。
肖洱的脸迎着窗户,聂铠借着光,看见她淡静无波的脸庞。
面色苍白,眸中有显而易见的柔弱。
聂铠的心陷入沼泽。
“其实,我很能体会你的心情。”
聂铠开口道:“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离开家了。一年到头也不过回来一两次,后来生意做大,回来的人竟然变成了他的秘书。”
他的声音很低,在安静的夜里,仿佛指尖轻缓摩挲过心头。
这个年纪的少年变声期已过,聂铠的声线初具雏形,肖洱虽是外行,也能明显听得出,音色的动听与否。
这个世界,人们各司其职,有的生来就要好好学习建设祖国,有的却注定一身风尘醉生梦死。
“我也想过要吸引他的注意,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他说,轻轻苦笑,“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他对我的全部要求,竟然是,不要违法乱纪。”
“我妈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我能混个大学上,有了文凭,就去继承我父亲的公司。这一辈子就定下来了。”
肖洱淡声说:“多少人羡慕你呢。”
“我稀罕吗?”
他的声音陡然扬起。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