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对面坐着一位年轻男子, 穿着黑色的中山学生装, 看上去和席辰年纪差不多大。对方面色局促，规规矩矩地坐着, 沉默喝着茶。
见到席辰回来, 席裕终于如释重负，苦笑着站起了身。
“大哥，你回来了。”
虽然是亲兄弟，可席裕和席辰的长相却不太相似。席辰的轮廓更像已故的司令夫人, 而席裕像席世涛, 却也像二姨太太。
他样貌不似席辰那么出众, 气质性格也和席辰十分迥异，席辰是一眼可见的清冷不好接近，席裕看上去却和善不少。
席辰面无表情地朝席裕点了点头, 并没有太过意外, 也看不出过多的喜悦。
因为早在一个月前, 席裕就寄了信件回来，说这个月归家。
虽然和这个二弟年纪相仿，可他们二人却不如别家兄弟熟稔。席裕是跟着李桂花长大的，席辰却自小被席世涛养在了身边，并且席世涛从不让自己的姨太太和长子过多接触。
所以席辰和席裕之间，甚至还比不上席辰和肖清越的感情。
某人朝席辰身后看了又看，在最终失望后, 席世涛嘹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兄弟俩的沉默——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她们三个呢？”
席辰脱下大衣挂在了臂间，扬扬眉，声音很平淡：“哦，她们不会回来了。”
“什么叫不会回来了！”
席世涛眉头紧皱，眼看着又要发火。
可席辰却不为所动，还在火上浇油：“薇薇给她们安排了戏拍，也准备了住处。我去瞧了几眼，三个人上着表演课有说有笑，挺开心的。”
听到席辰的话，席世涛的声音愈发不快：“那她们可有什么话让你带回来？”
席辰点点头，表情漫不经心：“桂姨让我转告二弟，有空可以过去看他。”
“没了？”
“没了。”
砰的一声，席世涛用力将手里的核桃往地上一扔，声音气势如虹。
“真是胆大包天！她们这是以为我拿捏不了她们了吗！”
席世涛没有想到，向来听话懂事的白芳芳三人，竟然能在外面放肆这么久，就连席辰过去请都不肯回来。
她们这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底线！不仅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在儿子面前失了颜面，还真准备去演那劳什子的电影，往他的老脸上抹灰！
岂有此理！他待三人不薄，可这三个女人却放着养尊处优的姨太太不当，跑去当个戏子！
这要是传出去，外人要怎么议论！他堂堂席司令，却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
席世涛的愤怒，席辰视若无睹。
他面不改色心不慌，闲庭信步般从玄关处走到客厅的茶几前坐下，然后姿态从容不迫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自己根本没有去见白芳芳三人，更没有劝说三人回来的事，席辰是不可能告诉席世涛的。
而席世涛看到儿子的这副模样，怎么看都觉得席辰这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毕竟他先前曾信誓旦旦地说过，要好生教教席辰，如何整治姚薇薇那种同男人耍性子的女人。可现在反倒是他，被白芳芳三人的反常行径狠狠打了脸。
想到这，席世涛的怒火瞬间又拔高了几分，偏偏他现在还没有指责席辰的理由。
最后，他只能猛地站起身，朝大门口走去，边走还边高声喊道：“老王，去备车，我今日要去军营。”
是了，席世涛心情烦躁的时候，练练兵、找人打打拳也能缓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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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席世涛怒气冲冲的身影消失在了客厅，闷重的关门声传来后，客厅再次陷入了寂静。
坐在席辰斜对面的席裕这才皱起了眉，犹豫着开口：“大哥，我娘她们，当真不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小养在亲娘的身边，席裕给别人的感觉就是老实本分，往往还有些胆小怕事。
席辰手中端着茶盏，轻轻抬眸道：“你若是真想让她们回来，可以自己去一趟。”
他自己虽不会去劝人回来，却也不会阻止席裕。本质上，席辰和席世涛的三个姨娘关系淡薄的很，但席裕却不一样。
“算了，还是让爹先消消气吧。”
席裕想了又想，最后摇了摇头。
若是此时去劝白芳芳三人回来，反而正撞席世涛的枪口。说不准，连去劝人的席裕都会受到连累，还不如再等等。
席辰挪了挪唇，有点想说“即便你去劝了，那三人也不见得就会回来”。下了这种意想不到决定的女人，往往都坚定的很，这一点，席辰是深有体会。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敛了眼神，转了话题道：“对了，你在北平读书这些年，可有结识北平军中的人？”
“没有......我并不常出学校。大哥，是有什么事吗？”
席裕说完这话，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双眼中透着疑惑看向席辰。
而席辰却似乎没有深谈的意思，只是随意笑笑，然后道：“无事，我先上楼了。你刚回来，也好生休息休息吧。”
之前席世涛从南京回上海时，一路平淡无波，半分埋伏陷阱都无。
他没有查到什么异常，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梦里的事并不是每件都会发生？可是直觉却告诉他，一切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