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天上时,尖锐凶悍得人一碰就拿尾羽扎人的炸毛小雀儿,这会竟变成了这副怂包样子,不过让她跳个崖,便能吓成这样。
他倒是期待着,待她回了天上,恢复了记忆时面上的精彩神色。
钟白拧巴着脸,“我觉着吧,这还是不合适——咦,太虚仙君?”
奔月马上抬眼,“什么?太虚老儿?”
说时,那颤颤巍巍的小身板窜地一下闪身就跑。
然而仙人有别,凡人再细微的动作落在仙瞳之中都是小儿戏耍,只一瞬,那小身板便再被强悍的冰凉掌心提溜了起来
“仙君,仙君别——”
“耍我?敬酒不吃吃罚酒。”
身后一声低低的嗤笑,随即感觉到那大掌脱离了后领,幽凉声音缓缓再道,“等你回去了,会感谢你月哥的。”
我可谢谢你全家啊,随着这欲哭无泪的叹息,男人一脚踢来。
眼看避无可避,钟白绝望地闭上了眼。
前世遇人不淑,有眼无珠,今世又摊上这么些离谱神仙。
她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想象中的飞踹并未落下。
啊
随着一声惨叫,钟白愕然睁开眼,便见着一只脚从她的身子里飞踹而出,赤红衣袍随行——煞白小脸惊愕失色
这男人,竟从她的身体里穿透了出去!
换而言之就是,这离谱的神仙……把自己踹下了悬崖。
“……”
钟白记着小时候画本子里的神仙:
云袖清风伴身,容颜飘然绝尘,谈笑间儒雅睿智,雅然平和——再看看眼前这张牙舞爪着把自己踹下了山崖的神仙……
——少女梦碎。
“你懂个屁!”倾瞬,那男人又出现在钟白身后,除了一头青丝略显凌乱,面色也是极其难看的。
钟白知道自己逃不掉,卖巧道,“哥,你看这天意不遂,要不改日?”
“呵。”奔月沉着脸,再提步而来,口中念念有词。
下一瞬,掌心微凝些许灵力,再携浑厚内力震掌拍向崖边钟白——透白掌心径直穿过钟白身子,一掌扑了个空。
“怎会这样。”奔月气急败坏,再解下发上松松垮垮的发带,飘逸发带在他掌心散作一团赤红空气,再度凝结,化剑刺来——仍然无用!
钟白如释重负,好似从死刑边缘被人释放,腿都快吓软了。
“仙君你看,这便是天意,天不由我死啊仙君……”
林风沉静下来,飘扬红衣也随之沉下,那灵红长剑骤然一掐,又作发带。
奔月恶狠狠地将那发带束回头上:
“你别得意得太早,这次先饶过你,待我回去研究一下怎么杀你再回来,哼,回见!”
“回——”钟白猛然反应过来,惊慌大喊,“那你先送我回……去啊。”
哪儿还有人影?
举目四望,这又是哪片荒山老林!
日落西山,本就不夜的江南在今夜格外躁动。
“诶,你们听说了没,今儿个在环城河边上,就那望江楼上,来了个神仙!”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在那河边的人都看到了,那白花花的天突然就黑了,轰的一下,那神仙就把花船劈成了两半,那神仙一身红衣,绝美倾城,谁都没看清,那神仙又咻的一下,消失了!”
“那花船可是神迹了啊!赶明儿我可要去拜拜!”
仙人降世现身花船的传闻顿时传便了诺大的水城,一时间成了所有人津津乐道的饭后余谈。
高耸灰褐的城墙隔绝了两份截然相反的氛围。黄昏凝重,灰暗笼罩得让人抬不起头。
“大公子,侯爷在江南附近的暗卫已经全部集结完毕。”
马上一道耀眼的玄金紫袍,低沉应声,“好,以水城为中心,四面搜寻,不管多远,没找到人不要回来。”
“是。”暗影将将起身,忽地身子微顿
哒哒哒……
哒、哒。
“爹爹——”那道碧色小影吃力地迈着小短腿从城门呼哧跑近。
“我知道娘亲在哪儿!”
夜风簌簌,吹动着树影婆娑,月光惨淡,投下张牙舞爪的树影,寂静山林间偶有悉悉索索之声,夜里出来兜弯儿的山猫警惕地拱起了细腰,竖目瞪向那声音来源。
声音越来越近。
啊
一声尖叫,钟白和那山猫互相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山猫弓背警惕地观察了会钟白,确认没有威胁后,便优雅矫健地走着猫步离开了。留着钟白杵在半山腰的树影边,放目远眺,未得一丝光亮。
我呸!
什么狗屁神仙!上来就拐着人要杀,完了杀不成了还给人丢山里,一拍屁股人没影了!
啐,钟白关于神仙的童年幻想彻底破灭。
举目四望,密林丛生,惨淡月色下根本看不清地形,钟白也不知自己究竟处在什么位置,料着今晚是必定走不出去了,今夜便只能在山中宿一宿了。
只期盼着这深山老林里别有什么猛虎野兽!
嗷呜
话音刚落,呜咽狼嚎悠远传来。
“牵月老儿!牵月老儿!”
一抹仙白踩着虚空浮云划空坠下,太虚踏着逍遥轻快的步子,嘴里哼着小曲儿……小雀儿小雀儿爱喝酒,地上人间不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