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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景明_爻一一【完结】(29)

  张桂兰坐在女儿家里的沙发上,当然不如自己家里的舒服,她已经三天没有好好按时锻炼,虽然见到女儿和外孙女很兴奋,不管是什么原因,哪怕是内心很苦楚,可想到眼前的一摊子陆海抛下,只能由她和杨力来接着的时候,这可能是近来几年都要住的地方,她便闷闷不乐。“婚姻可不是儿戏,你们也不能说离就离啊。”张桂兰说的没错,但是骨子里自私极了,她根本没有杨力爱闺女,她这辈子如果不是遇见了杨力,什么也不是。妍妍也很委屈,“离婚也不是我的错,我也是被离婚,你们觉得我做的不对……我做的不对,我是给你们要添麻烦,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

  妍妍低了眉眼,不再看他们,不想感受这种陌生和熟悉穿插的情绪,她知道母亲和父亲企图懂得自己,渴望世界、他人对待女儿像他们自己一样,亲密无间又温柔善意。可是在婚姻中,就是由热情变为麻木的过程,能不能再将生活和对方注入活力,让感情保持生命力生长是一件智慧的事情,可是妍妍学不会,陆海也没有耐心。她没有张桂兰对杨力的那种泼辣的做法,陆海也不是杨力,有些东西不可能贯通。

  杨力看着女儿,又低下头,一副怅然所失、忧愁的样子,闷热的微风把屋里灯光下的雾霭吹化了,妍妍偶尔看一眼灯,眼泪在眼睛盘出一小缕,又懦懦的低下头,听着此刻家里的沉默,这个沉默好久好久都没有了,若是有,还是很多年前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吵架,张桂兰大声吼叫把妍妍从房间里喊出来的那一次,她说你爸爸如果再喝酒再晚回来,你和你爸爸就一起从我的眼前消失!

  那次也是三个人坐在家乡的小院子里,还是家属院,都低头坐着,妍妍看着爸爸窝囊的样子就想发火,为什么爸爸出门喝酒下次不让我回家?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后来才了解,那时张桂兰说话,年轻气盛的杨力根本不听,最后她发现了杨力身上的窍门。一旦拿着孩子说什么事情,他一准服。很多年,爸爸很少再出去和妈妈嘴里的狐朋狗友没完没了的喝酒,渐渐从江湖消失,转型为家庭主力,而那些能喝酒的同事朋友所谓两肋插刀,近些年心脑血管和脂肪肝都出了问题。爸爸跟着妈妈的步伐,退休了每天陪她锻炼身体,日子终于过成了天长地久。

  妍妍打了个回神,又回到了当下。

  她确实没有母亲能拿住婚姻的两把刷子。

  “那不行,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凭什么陆海要离婚?和我们家闺女过了这么多年了,孩子也这么大了,说离婚就离婚,跟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商量,太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当初我就说不让妍妍嫁给他,这么远,千山万水,你们当时给他说好话,什么外面好啊,人都是这样的啊,外面的经济文化都发展的好,要鼓励孩子向外看不要拘泥于狭小。老杨,你当时是这样说的吧?”

  妍妍爸爸陷入了沉默,他当时是这样说的,但是他是以一个家长身份为孩子考虑,女儿喜欢的人选,不支持不可能,只要孩子品德好,善良,家庭条件总体可以,那就可以结婚。婚姻是一生当中很重要的事,不选自己中意的怎么能行呢。现在出了这样的问题,如果当时知道人都会变,也不会让女儿嫁给他。再说了,两个人相处,相处不来,两个人都有问题,要不就是互相不合适,分开也有原因的,不能只是找对方的原因,还要找自己的原因。杨力沉默,沉默表示他和张桂兰的意见不同,但是没有其他办法来表示了,要想不引发家庭战争,只能沉默。

  忘了注视父母多久,他们在对面的沙发上你一句我一句,她长久的看着自己,看着他们。最近在沉默中消化自己的伤痛太憋闷了,地板上凝结的油渍正踩在父亲的脚下,她感觉感情和年岁都是一种交替,他的父亲也是一个男人,她的母亲也是一个女人,她也是一个女人,未来金禾也是,世界没有永恒的事物和永恒的记载,她在自己的思维里僵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父母,父母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他们在自己的疆域里为难,克制,盼望,等待,煎熬,生活,其实所有的痛苦都只能自己背负。

  他们就像深夜里流动的长河,各自在自己的生命中奔腾,汹涌翻滚过日月光华,在一处又一处的岩石边溅起水花,最终要流进无尽宽广的海洋,中断自己是长河的短暂的旅程时光。

  妍妍闭上了眼睛,眼泪流尽。她转过身进了卧室,听见女儿轻轻的呼吸声,想象自己在父母的眼前就像一个没有任何隐私的人,他们正在客厅里看妍妍婚姻的每个角落,他们共同八年的婚姻如此的脆弱,千疮百孔,危在旦夕。现在不是危在旦夕了,而是已经破碎,妍妍不知道该不该给父母看陆海产检报告的东西,她有些矛盾,因为那是另外一个女人的隐私,即使她是这场婚姻结束的助力者,但是绝不是因为她而这场婚姻走到了尽头。婚姻是两个人在相处的过程中,已经没有了默契和爱,和第三个人又有什么关系,不同的第三者都会瓦解的婚姻是婚姻的脆弱。而那些婚姻美满的人们,大不过是把隐晦的,戳心戳肺的事迹隐匿在了深夜。

  在床上,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父母说话,没有辗转反侧,而是再也不想动一下了。她安稳地躺进被子里,一个人遥远的路程就在眼前慢慢铺开,她知道未来就是“一场战役”,自己活着就必须要拉着远航的船帆,使劲扯着它,她必须东跑西颠。在三天以前,她觉得父母还是自己的依靠,能为自己负担一些痛苦,而三天以后当面对面的时候,她抵御不了那苍老带来的忧郁地打动,她那样不想靠他们,却仍旧在今后的生活里要依仗他们的时间和金钱,这些归于婚姻的罪过还是归于自己的无能,她不知道。所以有个道理,娘家还是家吗,在娘家,就没有委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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