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昔站在桥头,身穿一袭白衣,手持一柄秋水长剑,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他面沉似水,说:“林姑娘,你犯了命案,不能过去。”
他家在君山洞庭湖畔,身为世家大族,有责任守护这一带的秩序。
林钏扯着缰绳,黑马不耐烦地踏着蹄,想要冲破他的阻拦。她冷冷地说:“你拦不住我。”
孟怀昔仿佛没感觉到林钏语气中的威胁,说:“职责在此。拦不住,也得拦。”
他说这话时面容平和,风把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他知道这个女魔头杀过不少人,自己今天也可能死在她手上,可是他没有后退半步。
有骨气的人,林钏向来是佩服的。
她不想跟他耽误时间,毕竟李家的人在追杀她,拖得久了会很麻烦,必须速战速决。
她飞身而起,拔剑向孟怀昔攻去。孟怀昔的反应也很快,长剑瞬间出鞘。两人的兵刃撞在一起,溅出了火星。
剑影交织,铿锵声里透出森森寒意。几个回合下来,林钏发现他虽然病弱,力气却并不小,出招的速度也很快,看来他平日里没少下功夫。
在这样一个紧迫的当口,林钏忽然产生了棋逢对手的感觉。他的剑法其实很不错,只是身体支撑不了太久。很快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出招的动作也变得慢了。
他开始剧烈地咳嗽,被林钏一掌打在心口,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孟怀昔撞在一棵树上,半天起不了身。他不住咳嗽,汗湿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额头,低垂的眼里充满了挫败感。
林钏念着他曾经请自己喝过酒,出手没有太狠。他不肯屈服,抓起剑还想再战。雪白的剑光一闪,林钏的长剑已经指在了他的咽喉上。
她的剑尖上移,孟怀昔被迫抬起头,露出脖颈的曲线。
他真的很瘦,仰起脖子的时候,能看见领口下锁骨的形状、下颌鲜明的线条,以及突出的喉结。
林钏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忽然想戏弄他一下。她说:“你怕不怕死?”
孟怀昔沉默了片刻,沉静地说:“能活自然是好,不过我天生病弱,早就习惯了这种命悬一线的日子。死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可怕。”
林钏说:“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拦我?”
孟怀昔说:“有些事情,终究要有人来做。”
林钏有些不甘心,觉得他不应该站在跟自己相反的立场,说:“那个狗男人骗了很多女孩子,死不足惜。你为什么要为他出头?”
孟怀昔抬起眼看着她,目光深沉的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他说:“我不是为了他,我只是为了——”
林钏以为他要说为了公理、道义之类的话,然而他却没有说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到了嘴边的话呼之欲出,他确信她能够明白。
有那么一瞬间,林钏的心动摇了。她猜想,他或许是想说,是为了你。
第15章
今天拦你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你悬崖勒马,不愿你在杀戮里越陷越深。
孟怀昔的眼睛仿佛会说话。林钏好像能听见他对自己这么说,那种温柔让她实在没办法狠下心来。
“唰”地一声,林钏收起了剑。
她冷漠地说:“你身体底子太差,杀了你胜之不武。”
她厌倦了没有意义的纠缠,说罢翻身上马,穿过小桥远去了。
孟怀昔看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惆怅。
说实话,他不愿真的把她缉拿回去。可如果坐视不理这桩命案,对他家族的声誉又是极大的损害。他夹在中间除了为难,更多的还是心疼。
刚才他确实想说,自己想让她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他不知道能为她做什么,她杀了李安阳,已经不见容于正道,从此只能游走于阴影之中。
林钏回了沧海阁,之前她只不过是我行我素,还有底线存在。如今她杀了那个狗男人,彻底没有了感情。
她自以为做得很好,去问母亲,自己是否已经到达了弃情绝爱的境界。
林月昙淡淡地说:“还不够。”
林钏恼了,说:“怎么不够?”
林月昙说:“你现在只是用憎恨去填满内心。真正的弃情绝爱,是心如槁木死灰、成为一潭死水,任何东西都无法让你的感情产生一点变化。”
林钏心里清楚母亲说的不错,但她还做不到。她拼命地突破修炼的瓶颈,却感觉自己的路子走岔了。她开始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断地伤害自己,怀疑一切。
也是从那个时候,她女魔头的名号彻底坐实了。她开始抢夺别人的法宝,用暴虐的手段去折磨其他人,尤其仇恨始乱终弃的狗男人,见一个杀一个,令人闻风丧胆。
在那段时间里,孟怀昔一直派人跟着她,随时飞鸽传书,汇报她又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
林钏知道孟家的人像影子一样跟着自己,她却不在乎,或者说在她的潜意识里,也希望有人跟着她,亲眼见证她的这段路能走多远。
当她力竭倒下的时候,也好有人在她的尸体上撒一捧黄土。
那种昏天黑地的状态持续了半年多,她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了负荷,气血逆行,涨破了经脉。她倒在冰天雪地之中,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在孟怀昔的别庄里。庄上只有孟怀昔和一个年迈的哑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很多,先前那种折磨她的感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