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地方,每个人都自身难保。唐裁玉提醒自己别被心魔趁了空子,一边打起精神,想尽快找到湛如水。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一侧的树丛中,一人迈步走了出来。
唐裁玉看到他时,眉头一皱,说:“是你?”
孟怀昔的神态淡漠,道:“你一个人?林师妹呢?”
唐裁玉感觉有点不对劲,他不是受伤了么,怎么灵力还这么强?
他反问道:“其他人呢?”
孟怀昔没回答,走到近前,淡淡地说:“我知道湛如水在什么地方,跟我来。”
靠得近了,唐裁玉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灵力确实是孟怀昔本人。但不知怎的,纯正中又掺着一些阴沉的气息,让人很不舒服。
孟怀昔也不理会他,径自走在前面。唐裁玉对于湛如水十分在乎,就算有一点希望也不想放弃,便大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了一阵子,路越走越窄,也越来越荒僻。唐裁玉本来还能感到林钏的气息在远方,到了这里,不但感受不到她的灵力,哪怕大声呼喊,也没人能听见了。
唐裁玉有种不好的感觉,停了下来。他说:“你要去什么地方?”
孟怀昔看了一眼周围,说:“差不多了,就这里吧。”
他说话声中,手里凝起一道金光,瞬间缠住了唐裁玉。唐裁玉冷不防被一层层金丝捆住了,动弹不得,怒道:“你干什么?”
孟怀昔道:“这个镜子里的一切,都跟我息息相关。你们说过的话,我也都一清二楚。”
唐裁玉的脸色一变,孟怀昔漠然道:“刚才你跟林师妹说过的话,我都听见了。”
裹着他的金光如同一个大型的茧,让他动弹不得。茧的背面,又生出一缕缕金丝,把他硬生生地拖到了一棵大树旁边,紧紧地缠了上去。
孟怀昔说:“既然来到这里,谁也摆脱不了做人牲的命运。你就跟其他人一样,用生命滋养这面镜子吧。”
“你放开我!”
唐裁玉奋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他感觉生命力不停地向外流失,忽然就体会到了孟怀昔一直以来的背负的压力。
嫉妒别人自在的人生,憎恨自己背负的使命,想要让别人代替自己来承受痛苦——这就是他的心魔。
唐裁玉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竭力道:“小师妹呢,青鸾呢?还有驭风……不是他要杀你,是你要杀他吧!”
孟怀昔面无表情,仿佛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他说:“她们跟你一样,还没死。不过既然是祭品,就无所谓生死了。能用生命来供养这个世界的运行,是你们的荣幸。”
同样的话,或许他曾听父母说过——施恩者居高临下地把这种念头灌输到他的头脑里,不容置疑更不允许反抗。只要生在这个家里,就必须接受这样的命运。
那种冰冷的态度,颠覆了一个人对生死的认知,充满了扭曲感。
唐裁玉怒道:“你疯了?大家进来是要救你,你却要害死我们?”
孟怀昔漠然道:“不可能摆脱的,这就是命,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除非——”
唐裁玉激动道:“除非拉替身,你是水鬼么?自己想摆脱困境就让别人来替你死,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端方君子,没想到你这么自私卑鄙!”
孟怀昔已经不在乎他说什么了,这金丝凝结了星河镜的灵力,能够束缚一切。被捆住的人就算死也无法摆脱。
唐裁玉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就像被困在蜘蛛网上的昆虫。他又气又急,怒道:“林钏呢,你也要她死在这里么?”
孟怀昔说:“她不一样,我会带她跟我一起走,只要她听我的话就行了。”
唐裁玉开始冷笑,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说:“你以为她跟你是一样的人,为了自己能苟活,就不管别人?她比你讲义气,要是她知道你做了什么,绝不可能原谅你!”
孟怀昔静静地站着,看他还能骂出什么花样来,道:“还有遗言么?”
唐裁玉咬了咬牙,说:“爱一个人是牺牲、是成全,是看到她笑,哪怕自己再痛也觉得快乐。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谈爱这个字。你不配爱林师妹,她也永远不会爱上你!”
孟怀昔被他戳到了痛点,表情扭曲了。他抬起手,想打唐裁玉一巴掌,却又放下了。
他说:“说得好,那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人了么?”
唐裁玉一时语塞,却又强行道:“就算得不到,只要看她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你这种自私的人,又怎么会明白这种心情!”
孟怀昔牵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虚无缥缈的笑,说:“好一番大道理。像你这样的人,生来就能为所欲为,又怎么会明白我的感受。”
他淡淡地说:“既然你这么喜欢牺牲,那就待在这儿,把你的生命奉献出来吧。”
他说着一拂衣袖,向着来路走了。唐裁玉急了,大声喊道:“喂,你别走,回来!”
孟怀昔置若罔闻,就这么离开了。地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
唐裁玉低头一看,是大量细小的根须从土里钻出来,慢慢地爬上他的四肢。
唐裁玉感到了一阵细微的疼痛,根须扎进了他的皮肉,开始向外吸血。这片森林开始享受属于它的祭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