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一些很常见的小吃——馄饨、豆花、饭团、油条……
钟沥忍不住笑了声:“什么是从来没吃过的?”
阮阮指挥着老板把油条卷进一块干豆皮里,在里面抹上辣椒酱,撒上小葱和香菜,再卷起来。很北方的一个吃法,阮阮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才第一次吃这种东西。
钟沥低着眼睛看着老板的动作,脸上明显有嫌弃。
这店面不大,应该已经在这里开了很多年,尽管每天都努力打扫,但桌面上的陈年油渍根本擦不干净。
老板不上网,不知道阮阮是个明星,只知道这漂亮姑娘已经很多天没过来了,他不由得寒暄道:“最近出远门了吗?”
阮阮说:“是,出了趟差。”
“过年没回家啊?”
“嗯。”阮阮咬了一大口饭团,说话含含糊糊的,“过些天再回。”
“那爸爸妈妈很想你哟。”
阮阮笑着没说话。
老板看钟沥气场强,而且一身风衣,一看就价格不菲。他用纸垫在凳子上,招呼阮阮:“带你男朋友去里边坐吧,这里风口,冷。”
阮阮差点被他那声“男朋友”呛到,刚想解释,就见钟沥已经迈着长腿进门了。
阮阮于是也就没再多说,跟在他后面坐进去。
老板不说话,气氛便冷淡起来,阮阮一口一口细致地吃着东西,她说:“小时候可想吃这些小吃了,当时我妈妈不准,她总觉得这些东西不干净。”
“有一次我偷偷吃,那时候可能肠胃比较脆弱,真的吃坏了肚子,拖拖拉拉好多天才好。后来就不敢吃了。”
她眯着眼睛,老板把两碗豆浆送过来,钟沥伸手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老板立马受宠若惊地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阮阮说:“但是,慢慢长大以后就会发现,其实没什么东西是适应不了的。”
她话里有话,兴致勃勃地看钟沥咬下一口豆皮,问他:“是不是味道还不错?”
其实钟沥并没有什么感觉,但触及到她期盼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嗯。”
阮阮便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也算是请您吃了一顿饭嘛。”
钟沥说:“这就要把我打发了吗?”
阮阮没接他的话,又自顾自说道:“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和钟先生一起坐在这样的地方,吃着这样平平凡凡的早餐。”
钟沥把油条放在一边,他觉得自己喉咙里被塞满了东西,有些食不下咽。
“小时候真的很爱幻想爱情,王子和公主要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灰姑娘经历重重磨难,会有人爱她……”她说着一些好像全然没有联系的话,但很奇怪,钟沥全都听懂了。
阮阮说:“钟先生,你喜欢我,对吗?”
她看着他,说这话的时候,态度终于难得郑重了一些。
然而未等钟沥答话,她又接着说:“我可以感觉得到,你应该是喜欢我的,但是你的喜欢太小啦。”
“很小很小的喜欢,于你而言大概就和你喜欢的某一个项目一样,虽然喜欢,也愿意花点心思,但归根结底这对你来讲并不是什么不可缺少的东西,甚至,在你眼里是可以凭借一些手段拿到手的东西。”
“至于被你喜欢的我,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受伤,都没有那么重要,因为你觉得你会救我。”
外面天空渐渐透出一点亮光来,门前人声越来越多了。
阮阮手里的饭团已经有些凉了,她索性放到一边不吃了,她说到这里,像是有些疲惫了,停了好久才又继续道:“所以,虽然知道盛川要对我做出一点什么事,你也不会去阻拦,你顺水推舟让他行动,然后在最后千钧一刻的时候出现。”
钟沥的喉头哽得难受,他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这样的”,起码他没料到盛川会做得这么过分——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知不知道盛川会做到哪个程度,又如何呢?总归他的确如她所说,那么做了。
虽然推开门看到阮阮衣服上浸满水渍,被人那样揽在怀里的时候,他心里的火快要把他整个人都烧掉。
——那都是他活该。
是他自找的。
“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去救我。”她低头笑了笑,“也许我该庆幸,庆幸你喜欢我,所以愿意来管这种闲事。”
她的语气温淡,却字字句句如冰棱般砸在钟沥心头。
他一句也反驳不了。
其实并非是没有犹豫过的,但他这个人,大抵是受成长环境的影响,他习惯了。
习惯哪怕喜欢一个人也要保留三分算计,习惯对人保留戒备,习惯藏住自己的真心。
沈明轩一直说他,这样下去迟早会翻车,他以前不以为意。
主要是觉得自己不可能会那么喜欢一个人。
起码在此之前,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阮阮,只是她的确是他这么多年遇到的,相对来讲最喜欢的一个人。
所以他愿意对她多花点心思。
甚至,直到现在,他其实还是这么认为的。
但心里那如同被潮水淹没般的窒息感很陌生,上一次他有这种感觉,还是阮阮对他说,希望你放过我。
她刚刚也说了,她说:“也许这份喜欢对你来讲很难得,但是我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