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两分钟后, 水流声停了, 戚庭问拿起高处的白色浴巾，围在腰间，另拿了一块深蓝色的毛巾擦头发。
“我晚上遇见熟人了。”
听筒里不期然间传来了戚庭问的声音, 词里勉强打起些精神，眼皮半垂着, 在半梦半醒间支吾着问道：“谁？”
“你高中的补习班老师。”
她读高三那年，戚庭问没少去她补习班接她等她，她补习班的老师没有年纪大的，基本上都是二三十岁, 能和学生们打成一片的。戚庭问本就早熟性格沉稳，跟那些老师也谈得来, 一来二去就也互相熟识了。
词里敛了下眉头，挺意外的，伸了下懒腰，小脑袋瓜缓慢地运转起来。“教什么的？”
“教数学, 姓隋的。”
“唔, 隋老师……”
词里仔细回忆，渐渐地开始加载信息，“我记得读大学之后就没有见过隋老师了, 我们这一届是她最后一届学生，之后她就去南方读研了，她结婚也很早，看她朋友圈她女儿都读小学了，一转眼都已经十多年了吧，你还认识她？”
“她先认出我了。”
“在哪儿遇见的？”
“就在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
戚庭问晚上刚从公司回到家附近，停好车，看到不远处有家便利店，他想着正好明早的早餐还没着落，便打算去便利店买一包切片面包和沙拉酱回头做三明治。
“我刚刚拿起一瓶沙拉，她迎面走了过来。问我是不是姓戚。我假装说不是，她倒是很执着不懈一直跟着我，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我发现她有些眼熟，再后来又聊了很久才想起来她是你从前的补习班老师。”
“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词里忽地一瞬间从床上坐起来，一下子就不困。
她以前的补习班老师都知道戚庭问跟她的关系，也应该都听说或关注过她跟戚庭问的那起案子。
这么多年过去，真相究竟如何只有她们两个当事人知晓，其他人尚被蒙在鼓里。
“如果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伤心难过……”
“她没跟我说什么难听的话，她反倒还鼓励我了。她说她记得我当年经常去补习班等你放学，后来出现那起案子，她特别意外，也不禁怀疑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说人这一生很长，我已经接受过法律的惩罚了，不能总活在岁月的阴影中，将来要努力生活，心怀善意，我依旧有机会做一个正直并且对社会有益处的人。”
实话实说，戚庭问听完这番话，他还挺感动的。
词里也意外且开心。
隋老师心胸开阔，是她险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么晚了你还能在楼下的便利店遇见隋老师，说明她家也在这附近吧。”
“她跟我们是同小区的，她还在附近商业街开了家补习班呢。”
“那很好啊，哎，你还记得我大一的时候我有个室友叫小唐吗，她现在也是做教育行业的，她在她们老家开了家考研机构，生意红红火火的……”
戚庭问记不太清楚了。“是睡你隔壁的小唐吗？”
“不是，那个是大唐啦，小唐是跟我睡斜对角的。”
回忆起从前的事儿，词里滔滔不绝，睡意全无，一丁点儿都不困了。
真是好多年没有人能跟她聊聊以前了。
戚庭问也燃起了兴致，放下手里的湿毛巾，走回卧室，躺在丸子床上闭上眼。
两个人聊了整整一夜。
聊到后来戚庭问嗓子都哑了，词里还没事儿人一样呢，神采飞扬，眼底闪耀着熠熠的光彩。
“……你还记得我跟你读大学时候经常去一家小店喝鸭子汤吗，那个老板人特别有意思。你走了之后，我怕触景伤情，就再也没去过了，也不知道那家店还在不在了，我其实好想再去喝一次鸭子汤啊。”
戚庭问看了眼手机，凌晨四点，天都快亮了。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提醒她说：“好，我们改天就去喝。今天就先睡吧，你明天下午不是还要去同学聚会吗，小心下午起不来。”
通话结束。词里悻悻地趴在枕头上，用手背垫着下巴，恹恹不乐。
……
十小时后，日上三竿，词里真的没起来，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
午后的阳光照在走廊里，透过有棱有角的窗棂将地砖分割成几块，影子拉得好长。
戚庭问等很久了，站在她房门外敲她的门。
“还没收拾好吗？”
“来了来了！”
词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高跟鞋都没有提上呢。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明媚如光，走廊里恰好有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了她柔软丝滑的发梢。
她匆匆地捋了下耳边的碎发，整理了下裙摆的边角，戚庭问注意到了她耳垂上戴着白色的珍珠耳夹。
词里的美真的是无死角的美，就连耳朵都圆圆小小的很精致。
他唇角微扬。
“好漂亮啊。”
戚庭问由衷地夸赞，顺便宠溺地摸了下她头顶。
词里被夸得很不好意思，笑容很甜，春风吹拂她阵阵发烫的脸蛋。
时间很紧，戚庭问看了眼手表，抓起她的手腕往电梯走去。
狭长的走廊里有两面消防专用的镜子，词里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镜子里的二人，两个人的倒影在镜子里，一前一后，他热烫粗粝的手掌紧握着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