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钟意做了个梦。
其实很难去定义那是梦境还是其它什么奇妙的幻境，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一脚踏空，她就掉进了另一个世界。
异世界中洒满了白亮的阳光，钟意挤在一群孩子之间，慢慢把视线聚焦。
眼前是一块不断滚动的电子大屏，上面满是飞速闪过的姓名学号和班级，耳边陆续传来孩子们稚嫩的交谈。
这个场景钟意似曾相识。
记忆里，这天是高中开学第一天，被五中录取的同学们纷纷关注着自己被分到了哪个班。
钟意下意识低头，仔细打量起自己，果然，她穿着牛仔短裤和胸口带印花的T恤，印花有些眼熟，她还是十五岁那年的样子。
哇，这个梦，居然把她带回了少女时代。
可能是白天和李理刚刚说过学生时代的事情吧，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意识到是做梦，钟意踏实了，梦境里的她依旧保持理智，耐心地等待着大屏中自己名字的出现。
果然，她依旧被分到了高一一班。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这个钟意我知道！她是五中初中部的年级第一，一班肯定是重点班没跑了！”
钟意回过头，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都是她曾经的高中同学。
“你们好呀！”她朝几个同学绽放出最热情的笑脸。
同学们却瞬间懵圈，迷惑地看着钟意，她这才意识到这天其实是他们相互认识的第一天......
额，有点尴尬了。
管他的，钟意厚着脸皮继续问：“一班的还有谁？咱们赶紧去班里报道吧！”
害，这个梦简直太真实了太还原了。
高一一班还在教学楼里原来的位置，从一楼大厅走过去用不了多久，和熟悉却又陌生的同学们一路闲聊，钟意突然想到了李理。
那家伙呢？不会还没来吧。
正想着，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迅速转身的背影适时出现了。
男孩儿瘦瘦高高，穿着件黑色的大T恤，蹬着双普普通通的白色运动鞋，单肩挂着只瘪瘪的书包。
是他吗？钟意心跳突然加速。
“李理！”没有过多犹豫，她大声喊去。
休想躲开。
那个背影瞬间僵住，好半天才缓缓转过身，一脸茫然地望着声音的来源。
是他！
十五岁的李理跟只瘦猴儿似的，带着张稚气未脱的脸，眼眸明亮依旧，鼻尖红红的，那里居然长着一颗痘痘。
钟意远远看着他，一时语塞。
面对被她遗忘许久的少年，钟意有点恍惚，眼前这张脸竟唤醒了一段又一段尘封的记忆。
就像是在一团混沌中抓住了某个转瞬即逝的线索，钟意在梦里紧紧盯着他的脸，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自己再把他给弄丢了。
她的脑中，大片大片的回忆纷涌袭来。
***
李理见喊他的是钟意，神情变得疑惑，大概又想起了暑假里看到的血腥画面。
他微微皱眉，语气又奶又凶：“干什么啊？”
钟意一路小跑来到他跟前，摆出最灿烂的笑：“你在哪个班？”
对方眼中的迷惑瞬间被一丝未知的恐惧所取代，不知道钟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理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慌慌张张说：“......一班。”
钟意不依不饶地热情洋溢：“哇！好巧！我们又在一个班呢！”
“嗯......”李理六神无主地敷衍了声，转头就跑远了。
钟意站在原地，看着他跑走的背影，不免想起接下来这三年中那些令她又爱又恨的瞬间。
哎，真是纠缠了好多年。
开学第一天，钟意毛遂自荐当上班长后，点名让李理协助她去教务仓库搬教材。
于是李理更慌了，在班主任的催促下，简直是被迫起身帮忙。
一路无言，钟意收起刚才的热情，无言地朝教务仓库走去，李理跟在她身后被疑问和担忧困扰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按照班级人数领到教材，拿回班级之后，钟意依旧默不作声。
这时，李理焦虑的视线已经黏在正帮老师分发课本的钟意身上移不开了。
那是一种既好奇又害怕，全然捉摸不透的探寻的视线。
都是钟意用余光瞥到的。
时机成熟，她镇定自若地走到李理桌前，把最后一份课本递给他，淡淡地说：“谢谢啊。”
李理一下子又慌了神。
“没、没事。”
“嗯，”钟意低头盯着座位上的少年，突然躬身小声问，“能出来一下下吗？想请你去喝水。”
迟疑片刻，李理站了起来。
两人来到自动售卖机跟前，钟意颇有兴趣地仔细打量着那些极具年代感的饮料包装，随口问：“你要喝什么？”
“......矿泉水就行。”他回答得战战兢兢。
于是钟意买了瓶矿泉水，又买了瓶可乐。
拧瓶盖的时候，李理鼓起勇气，终于开始打听：“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钟意朝他眨眨眼，捉弄的他心蠢蠢欲动。
“那天你在喜悦广场看到我了吧？”她直接就问。
李理倒吸一口凉气，怔怔看着她，手一抖没抓稳，矿泉水瓶险些掉在地上。
“小心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