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摇头道:“奴才愚钝,不明白娘娘您在说什么。”
皇后冷笑道:“曦月,你老实回答本宫,入宫以来的日子,你过得好吗?”
曦月说道:“除了最初的那段时间,奴才一直过得很好。太皇太后仁善宽厚,贵妃娘娘热情奔放,还有苏嬷嬷,更是视奴才如亲女。”
过得不好的,也就是在坤宁宫扫落叶的那段时日了。
皇后当然明白曦月所指,并不以碰了她这个软钉子为意,反是眼有怜悯地看向她,叹道:“真是愚昧!”
“你要是在本宫这里待着,过个十年,等年岁到了,自然是能全须全尾地出宫,与家人团聚。”
“去了慈宁宫,就等于置身棋盘,一切都在皇玛嬷掌握之中。你,就此成了她的一颗棋子!”
“你以为皇玛嬷是什么好人?还仁善宽厚?呵,真是个大笑话!最冷血无情的就是她!”
“就连她的枕边人,她都能毫不留情地杀了!还有鳌拜,还有撤藩,桩桩大事,都有她的份儿!皇上那时还年幼,本宫是看着她与朝臣商量决议的!皇玛嬷,她实是一个最可怕不过的女人!不,她简直不像个女人!”
曦月大不认同,反驳道:“皇后娘娘,您觉得太皇太后可怕,觉得她不像女人。奴才却觉得她杀伐果断,为国为民,令人饮佩不已。皇上对太皇太后如此尊崇,可见其中的道理。”
“反倒是您,太皇太后对您那么好,才赐了药汤助您生产,还不顾产房污秽亲自进来看望您,您回过头就是这么说她的坏话吗?”
“奴才觉得,您更可怕呢。”
皇后愤怒地说道:“你懂什么!皇玛嬷是为了本宫吗?还不是为了二阿哥!”
“本宫清楚得很,若是本宫与二阿哥之间只能保一个,皇玛嬷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弃了本宫,要二阿哥!”
“所以,本宫有什么好感激她的?”
曦月不语,皇后这话说得,也不算错。
皇后冷睨着她,说道:“总之,皇玛嬷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别有目的。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对你好?还有贵妃为什么总找你过去她的景仁宫?”
“她们想的,无非是把你当成大钮妃的替身来培养,等养好了,好送给皇上!”
“大钮妃没了,她们就要弄一个新的来,补偿给皇上!”
“否则,你以为呢?一个小小的包衣宫女,有什么值得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和贵妃为你花心思?值得皇上对你另眼相待?”
“本宫告诉你,你呀,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枉你还自以为多了不起呢。”
然而,皇后的话,并没有挑拨成功。当然,这其实不算挑拨,皇后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
若换了旁人,只怕就此被皇后说动了,对此对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产生心结。
可曦月不一样,她完全不为所动。真心与否,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相信,太皇太后是欣赏她,是真的在栽培她,让她全方面地提升,而不是照着大钮妃的样儿囫囵学;她相信,苏麻喇姑是疼爱她,是把她当成心爱的小辈来照顾;至于钮贵妃,确实一开始有过想让她做庶妃的想法,不过这阵子似是想通了,已然放弃,再不提及。
但是这些,她为什么要告诉明摆着别有用心的皇后呢?
因而,曦月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皇后娘娘,奴才只是一个奴才,能与大钮妃娘娘有几分相似,是奴才莫大的荣幸。太皇太后和贵妃娘娘因此看中奴才,培养奴才,更是奴才前世修来的福份。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活成笑话?”
“你!”皇后气道,“你还要不要脸了!你根本就不像大钮妃和贵妃!”
曦月笑着说道:“娘娘教训的是。还请娘娘放心,奴才会好好学,努力学,争取让自己越来越像大钮妃娘娘的。”
“娘娘体虚,就不要操心这些了。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奴才就告退了。”
皇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滚!”
回去的路上,曦月暗自摇头。皇后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个产后血崩病不久矣之人,而像是一只饿狼,卯足了劲要从人身上撕下一块块血淋淋的肉来。
在她之前,皇后已经见过了太皇太后、苏麻喇姑和康熙。
在她之后,皇后又会见谁呢?
皇后,她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不知怎么地,曦月觉得皇后好可怕,可怕到让她之前对皇后的同情之心消失无踪。
不过大概,皇后也根本不想要任何人的同情吧。
皇后接下来,召见的是曹丹华。
小半个时辰后,曹丹华出来时,脸色苍白如纸,与服下首乌汤前失血过多的皇后有得一比。
曹丹华步子踉跄,杏眼红肿,旁人见了,还以为她是因皇后伤心过度,才哭成的那样。
只有曹丹华自己知道,她是为她刚刚才展露一点小小头角的人生,突然之间急转直下而哭!
一碗黑乎乎的绝子汤啊,就这么毁了她的一辈子!
曹丹华奔回西偏殿,一头扑进内室,埋在被子里头,闷声痛哭。
产房里的一幕幕,不停地在眼前回放,一次又一次地重重戳着她破碎的心。
在那里,任曹丹华如何许诺,会一辈子效忠二阿哥,伺候二阿哥,甚至还发了毒誓,若有违背不仅自身不得好死,就是族里也要受牵累家破人亡,皇后也还是丝毫不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