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干嘛，你凶什么，”那声音小声嘀咕，“真是的，怎么不见你跟别人凶……”
杨洲没搭理他，兀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飞快操作几下，调暗了房间里的灯光，随后将身体压向座椅靠背，准备闭目休息一会。
自从拿到这块硬盘，为了破解密码，他已经好几天没能睡个好觉了。
而那声音，在杨洲闭上眼后，也的确没再说话。甚至，还自动将电脑转入了休眠状态，停止了风扇的扰人噪声。
杨洲心说：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沟通能力一流、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他人好感好评——这些原本都是杨洲最初开发时给 Robert 做好的设定。
只不过，那时的 Robert 还没有名字，还是个以数字和字母组合命名的虚拟程序，嵌在电脑里，像个弱智版的 Siri，虽然可以做些简单的人机对话，但时常鸡同鸭讲。
后来，通过不断地学习训练，Robert 逐渐能够像个正常人类一样与人交谈了。
不止如此，他还会根据对方的反馈信息分析交流对象的性格特点、喜爱偏好，学着如何迎合，并不断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持续优化自己的数据采集和运算分析机制。
而在这个艰难且漫长的开发与改进过程中，杨洲作为 Robert 的开发者，无数次试错、修复、更新、升级，确保 Robert 发挥极致、万无一失，甚至想尽办法为他打造最完美的仿生身体。
然而，历尽四年，时至今日，在自问不算严苛的杨洲眼里，Robert 仍然是个失败品——
尽管，他能够顺利和江枫成为朋友，又在不到 3 个月的时间里斩获 IN 同事的一致好评，却一直没能学会究竟该如何与他的开发者——也即他学习的第一个样本对象杨洲——融洽相处。
Robert 曾不止一次地违背杨洲的命令。
他质疑他的观点，忤逆他的意思，甚至还有过非常激烈的争吵——而这，随着他性能的逐渐优化，愈加明显。
如果不是忍无可忍，杨洲也不会强行关闭 Robert 的仿生体机能，提前终止了这才刚进行一半的测试任务，又将拥有身形不久的 Robert 彻底打回原形，嵌回了电脑里。
失去身体的 Robert 只能通过摄像头和麦克风勉强感知外界，不时地装着“委屈”——虽然他根本就没有这种情感，只是按照最初设定并不断完善的讲话语气和表达内容，照章办事。
正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响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
杨洲闻声睁眼，摸出手机，却在看见来电号码时，不自觉地正了神色。
“谁？江枫吗？”
昏暗的房间里，电脑屏幕亮起，Robert 的声音里透着“意外”。
杨洲没有回答，也没有接起，只是看着手机屏幕，任凭它震。
从他这反应来“看”，Robert 也知道，是自己猜对了。
“怎么，不敢接吗？”Robert 问。
“不想接。”杨洲反驳。
Robert 冷哼一声。
这是杨洲最讨厌的反应。
于是，他索性将电脑静音，一气之下，按下了接听。
“啊……是、是杨洲吗？”对方的声音有些紧张。
“嗯。”
“我是……我……”
“我知道。”
“……”
“不要找他了。”杨洲冷淡地说，“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就算用脚指头想，杨洲也知道，江枫能找到这来，无非是因为那个以自己名义和他相处了数月的 Robert。
“哎你等等！”电话里的声音忙叫住他，似是怕他就这么挂断电话，“我能问问……‘他’……到底去哪了吗？”
“他很好。”杨洲的目光扫过电脑屏幕的右上角，一个缩小的深蓝色窗口里，声波线滚动，却被一键静音屏蔽在了屏幕那头，“……也很抱歉。”
说完，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再度恢复安静。
杨洲缓缓出了口气，重新打开电脑声音。
“你看，你看，他真的在找你！”Robert 听起来有些“激动”，“约他出来见个面吧！”
“不见。”杨洲果断回绝。
“为什么？”
“他找的是你，不是我。”杨洲语气平淡，“你也别指望我能把那具身体还给你。”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总是你啊我啊的，划的这么清楚，有必要吗？”Robert 说，“我当初不就是替你露个脸吗？”
杨洲睇“他”一眼，再度纠正：“你那可不只是‘露脸’，还是为了收集数据，优化性能。”
“切，”Robert 不服，小声咕哝，“偷偷躲在屏幕后头，整天对着代码跟江枫处朋友……处个什么意思。”
杨洲皱眉，“……你语文怎么学的，那不叫‘处朋友’，别瞎说。”
“语文也是跟你学的！”Robert 混劲儿上来，跟他抬杠，还特意强调了句，“也就初中水平。”
“……”
第24章 . 这女人怎么没羞没臊的
杨洲心焦气躁地喝了口没有气泡的“假可乐真糖水”，开始了破解密码的第十二次尝试。
按道理，无论 Robert 是否拥有实体，他运行过程中都会产生大量的数据，而杨洲也会定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从而修复错误，不断改进。
但是那天，在杨洲终止了 Robert 仿生体的行动能力、从出租屋带回来后，他意外发现，Robert 的一部分运行数据丢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