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牌,是世世代代梦蝶一族的凭证,只有欠下极大的人情,才会将令牌送出,承诺日后但凡有梦蝶一族能做到的事,必倾力而为。
南梦沉默了一会,眉心紧蹙,没有立即说话。
穆祀也没有逼她现下就给出回答,她不说话,他也不出声。
南梦最终将那块令牌一收,神情冷淡:“我回答你两个问题,这个人情,便算是还了。”
穆祀从未被女子这般冷淡疏离的对待过,他甚至总有种感觉,自己怕不是无形之中曾得罪过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梦蝶。
她松口,他无疑松了一口气。
这块令牌,是他去天君那求来的,指明了是生辰礼,天君向来疼爱这个稳重出息的嫡子,这东西虽然贵重,但天族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求到梦蝶的地方,给他就给他了。
梦蝶一世只有一只,只有当世的梦蝶陨落,其后代方能出世,他们是真正的灵物,掌世间一切生灵的梦境。
上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上到九天之上的神境神使们,甚至传说中的神主,他们的梦境,梦蝶都能够窥见。
穆祀心中的疑惑,唯她一人能够解开。
穆祀沉声,说了句好。
午夜梦回,多少次辗转难眠,冷汗淋漓,他双脚悬在空中,再往前一步是高崖,往后一步是绝地,现在,终于可以窥见真相。
本以为是尘埃落定的解脱。
他却莫名有些惧怕。
这样进退两难的滋味,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了,他是天命之子,生来显赫,被人赋予厚望,稍大些之后,便从来都果决干脆,与人对战如此,行事举动也如此。
半晌,他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和流焜梦到的那些,是真的吗?”
他紧紧地盯着南梦,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和动作。
南梦没让他等太久,她嘴角提了提,道:“真的。”
两个字,在安静得甚至能听到针尖落地的书房之中,尤为清晰。
穆祀如遭重击,手背上蓦的绷出好几根青筋来。
这一刻,后面的那些问题,诸如那些梦,是她从何处所见,是不是她出手转移到两人梦境中的,好像通通都没有必要了。
那些梦境,足以给他判刑。
无声的沉默蔓延开。
再开口的时候,穆祀声音哑透了,字句从齿缝间蹦出来,用了很大的气力。
他问:“右右知道吗?”
南梦看向他,是一种十分复杂的神色,良久,摇头:“不知道。”
其实这个答案,穆祀自己是能够猜到的。
没有人会在知道那些事情之后,还会傻得将自己的血脉抽出来为流焜重组疗伤,也不会笑吟吟地在对练时跟他说,师兄,手下留情。
可她本身,就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南梦不想在天宫多待,她手掌灵力微动,将那块令牌碾碎,化为黑色的灰落在地面上,她看也不看一眼,转身道:“其实就算右右知道,以她那个性格,也不会怪你们,她只会怪自己,觉得自己没有做好。”
“才让你们都离开了。”
一只小小的白蝶离开天宫,很快在天际没了声影。
穆祀手掌撑在案桌上,他神色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他执着笔,在白色的纸张上勾画,每一根线条都十分用力,而后到某一步,终于进行不下去,他将笔撂开,长长的一道墨痕划开。
他不堪重负一样弯了弯腰,手背上突兀的现出几根青筋来。
他的女孩,他的右右,死在他对别人的偏袒里了。
他怎么好意思,口口声声,说喜欢她。
说爱她。
第103章 二更
“仙草?”南柚手心里捧着一把长长的花牌,尖尖的木制牌头,雕刻着一朵朵盛放的栩栩如生的鲜花,她将花牌分发给狻猊,荼鼠,南允和流钰,又拍了拍身侧的座位,看向孚祗:“你坐过来说,隔着这么远,我听不清。”
这就属于耍赖了。
孚祗容貌清隽昳丽,远远站在一旁,初初一眼看过去,五官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有些看不清楚,整个人令人感觉十分遥远,绝对是只可远观的那类人。
偏偏身边有个南柚。
一如此时。
南柚的双眸睁得圆溜溜,打盹的猫一样,里面盛着显而易见的笑意,跟孚祗清冷双眸对视后,她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从喉咙里嗯了一声,略带催促的意味。
孚祗摁了下眉心,南柚便赶在他前面开口:“想让我拉你过来?”
此话一说出来,孚祗便知道,今日这花牌,玩也得玩,不玩也得玩。
他在心里低叹一口气,几步行至她身边的位置,掀开衣袍跪坐下来,安静从容,是美好而温柔的存在。
流钰无奈地摇了摇头,拿着手中的花签,轻轻地敲了敲南柚的手心,道:“也就孚祗这样惯着你。”
南柚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她脑袋顺势往孚祗那边一靠,而后,男子身上好闻的草木清香便迎上来,“姑娘,坐好些。”
南柚慢腾腾地哦了一声,半边身子懒得像没有骨头一样,动都不肯动一下。
南允见到这一幕,将手里的花签转了又转,眼一挑,慢悠悠地道:“你看看你那粘人的劲,孚祗被你这么磨,居然还没走,也真是好脾气。”
“你以为谁都是你啊。”南柚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回他,又像孚祗的肩头挪了挪,这回,语气中的得意和炫耀,遮都没能遮住:“我们孚小祗,就是温温柔柔,就是喜欢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