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自是记得那一夜年轻的将军说的那些话,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姥姥说挽回不了,不过是因着不知你是我家的姑爷,如今知道你是我家的姑爷,那自然是能挽回的。”
宋忱一怔,雪浪也是一怔。
“那时候你说什么了?”雪浪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待宋忱说话,姥姥已然自顾自说起来,“说什么从前你这个姑娘很爱他,他不为所动,后来你不爱他了,他却不下了,问怎么挽回?当时姥姥同他说挽回不了。”
雪浪一双弯月眉登时就倒竖起来,“说的好啊!可为何今日又变了呢?”
姥姥叹了一口气,“哎,生的好看的人说什么都觉得挺有道理的,从前唱小寡妇上坟的赵柳郎生的就十分的好看,他每每唱错了词,都没人在乎——谁叫人家生的好呢?”
雪浪匪夷所思:“姥姥,我打小也生的好看,怎么您打我就能往死里打呢?”
姥姥瞪了她一眼,又笑眯眯地看着宋忱,“孩子你说吧,姥姥当家。”
宋忱深深地看了雪浪一眼,忽然起身,慢慢地在雪浪身前跪下,身姿深稳。
“贵主,从前臣不懂何为爱慕,只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同谁成婚,于臣来说,都没有区别。直至遇上了您……”
“臣从不知人世间会有如此可爱的姑娘,她纯洁、天真,伶牙俐齿,美的好像画中人……”
“她给予臣的,是世上仅有的,独一无二的爱恋,令臣懂得了,什么是爱。”
“臣心中哪有什么明月呢?不过是倾慕者众多,为了保全臣的清白,这才想出来的托辞。”
姥姥在一旁点头附和:“理解,理解。你这样的皮相,若是在话本子里,怕是不晓得有多少女妖精要来排队糟蹋了。”她说着,又顺嘴问了一句,“你是怎么遇见阿陨的?”
此言一出,雪浪的手臂上登时紧张地起了一层细栗。
怎么遇见的?怎么遇见的?难道要说是在破庙里,她打扮成了个妖精,去勾引他的?
她紧张地看向了宋忱,生怕他把实情说出来,姥姥听了恐怕又要收拾她。
宋忱将她的紧张收纳眼底,唇畔挂了一丝的浅笑,有些过分地好看。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宋忱语音清润,缓缓地望住了雪浪,“臣同贵主,是在学习密宗佛法的时候,遇见的。”
骊龙寺里学习密宗佛法,倒也说得过去,雪浪晃了晃脑袋,松了口气。
有点机智,也有点够义气。
不过,学习佛法就够了,为何还特特点名是密宗?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狡猾如宋忱,卖她一个好,一定有另一个坑等着她。
第52章 强取豪夺 请您务必要对臣强取豪夺,快……
佛学就是佛学, 姥姥快六十的人了,听不懂什么密宗不密宗,只哦了一声, 似懂非懂。
“……研习佛学好啊,打仗的人身上总有些戾气, 阿陨从前多软乎乎的小姑娘,现如今倒像个斗架的公鸡, 时时要把她那鸡冠子给竖起来……”
雪浪下意识地拿手往头上摸了一摸, 眼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宋忱,却正对上一双璀璨的眼眸,那清咧温柔的星子像是要将她装进心里去,她有些不自然,转走了眼光。
宋忱被姥姥从地上叫了起来, 安置在了椅上,此刻望着她的侧脸,清浅一笑——阿陨那样的女孩子, 软乎乎的时候多可爱啊……
他见过软乎乎的她, 也见过冷冰冰的她,无论哪一个,都是他心之所向。
姥姥将这一对小儿女的眉毛官司看在眼里, 只觉得百感交集。
“姥姥十九岁守寡, 好容易拉扯了一个半大闺女, 却叫姜戬给拐跑了,阿陨是我搂大的,上的心不比她娘少……姑爷也没什么大错儿,错在姑爷他爹娘和你爹娘,这年月都是盲婚哑嫁, 你们倒也好,修习佛法的时候,能有更多的了解和认识,姑爷如今表了态,你也别拿架,能好就好,不能好就拉倒——不是说你那妹子还在后头等着吗?”
提起姜陶,雪浪就是一肚子的火。
“我不要的东西,拿去喂狗也不给她!”她说罢,忽觉失言,往宋忱面上扫了一眼,但见他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将她这句话听入耳。
“都说上了岁数的太太总爱给人家做媒,我的事儿自己当家,您别添乱。”她耐心地看着姥姥,“如今您乖孙儿能办到的事很多,您还有旁的心愿吗?”
姥姥被噎了一下,立刻被牵着鼻子走了,想了想,“我这一生啊,就跟赵柳郎唱的小寡妇上坟一样一样的……”
雪浪打断了姥姥的话,“您想找赵柳郎?他那时候十五六,现如今也得四五十了……倒也不难,我试试去……”
说罢,她立即起身,看也不再看姥姥同宋忱一眼,拂袖而去。
姥姥瞠目结舌,看着自家乖孙儿的背影,很是不解:“……不听我说完就跑了,这是哪里学的规矩?”
宋忱本坐在椅上,此时往前倾了倾身,拍了拍姥姥的手。
“……您不是想找赵柳郎?”
姥姥直甩手,“老婆子快六十了,找那人做什么,不过是想再听一回小寡妇上坟罢了……”
宋忱了然,自领军令状,“姥姥,贵主心意还未回转,孙儿且去将这一宗办妥……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