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岚在门外站着,看到素来强硬的将军这样无助痛苦,想为沈行业辩解几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因为
早在沈芙到来之前,将军就再三叮嘱过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在沈芙面前说起那些龌龊的事。
“我已经是个半废之人,”沈行业面色苍白,眉间的沟壑愈发明显,“却不能让她瞧见沈家的丑态……她该是干干净净的活着。”
察觉到槟岚担忧的目光,沈行业一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虽然早在写信给沈芙,他就计划好了今日的这一切。可如今真的这样做了,他作为父亲,还是不免觉得有些难堪。但沈行业别无他法。
“等大公子入主宫城,”沈行业脸色更加苍老,几乎叫人忍不出他曾经是驰骋沙场的英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狠下心,逼着自己接着往下说,“我会带着沈府上下所有的人,远离京城。”
沈行业闭眼,心口像被刀尖刺穿。他知道这些话不仅伤了自己的尊严,更伤了沈芙的心:“芙儿,只这一次,是沈家对不住你。”
“但我保证,沈家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你。”
他也只能做出这样的保证了。
沈行业苦笑一声。
脸上的泪痕慢慢干了,沈芙心中最后的那一丝眷恋也化为乌有。她静立许久,转过身:“父亲。”
小时候,父亲是她的天。沈芙觉得父亲的肩膀那样伟岸,可以遮住一切风雨。而她无论爬的多高,父亲也总是笑呵呵的,张着手臂将她稳稳接住。所以她无论怎么样都不相信,父亲也是会变的。
但今天,她信了。
“父亲,”沈芙缓缓道,“所有的所有,都是最后一次了。往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要再见。”
一切正如他所料。
沈行业想要朝沈芙微笑,但无论怎么样用力他都扯不开嘴角。面上一片湿润,沈行业心头堵了千言万语,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道:“好。”
这样便是最好了,沈行业想。
可看着沈芙远去的身影,沈行业一开始只是默默流泪,后来连手臂都开始颤抖,站都站不稳。
槟岚赤红着眼来扶他:“将军。”
“槟岚,我只有她一个女儿,”沈行业捂住脸,疆场上受刀伤都一声不吭的汉子此刻却哭成了泪人,“最初我是真的想护着她,想让她好,可我却将每一件事都做错了,我对不起她,更对不起她的母亲。”
紧紧握了沈行业的手,槟岚憋着泪意,看着外头阴沉的天色,心里一片荒凉,知道沈家将覆,再难重现往日的辉煌。
但想到沈芙,槟岚又有些庆幸。
好在大厦将倾之前,小姐已经被将军逼着乘上了储备坚固的船帆,逃出去了。
沈芙闭眼依靠在软枕上,过了好一会,才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她早该死心的。
“小姐就不该来这一趟,”春芽心疼她,递了热腾腾的茶水过来,又开始懊恼,“我早知道这午膳是吃不上的,却还是忘了带些吃食在马车上。”
刚刚才经历了这样的事,还能若无其事的吃东西的……沈芙自觉没这样豁达的心态。她摆摆手,示意春芽自己还没什么食欲。
那杯热茶也只是过了她的手,没多久就被搁在案桌上,慢慢转冷。
沈芙呆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连马车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不知道道,一回身就见季怀旬透过车窗笑望着她:“还不下来?舍得让我多淋一会雨?”
“不舍得,”沈芙眼眶一热,几步跳下马车,将季怀旬紧紧抱住,“我最不舍得你了。”
被她猛地一撞,季怀旬举着伞的手微晃,又迅速罩在了沈芙的头顶。侧身替她遮挡着斜着迎过来的雨丝,季怀旬这才安下心,低头去瞧怀中的人。
这一看,就看到了沈芙微红的双眼。季怀旬轻叹了一声:“怎么又哭了?”
“没事,”沈芙冲他笑,“回房吧。”
春芽撑着伞,在后头不远不近的跟着,见两位主子相依的身影,她也觉得高兴。不过到了房门外,春芽眼珠一转,识趣的走开了。
季怀旬右肩都湿透了,却不急着换衣服,拿了条干净帕子替沈芙擦着额发。
被他服侍的有些不好意思,沈芙夺了他手上的巾帕,“去这一趟也挺好的,往后我再也不需要挂念旁的人。满心只装着你,倒还是蛮宽裕的。”
季怀旬沉默片刻:“那就再装满一点。”
“什么?”沈芙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不公平,”季怀旬附在沈芙耳边,声音低低,想被雨水打湿一样,暗哑深沉,“我很早之前便满心满眼只装了你,可你却是现在才只有我,甚至还留有余地,竟都没装满。”
沈芙红了脸,道:“好啦,作为补偿,我以后会更爱你一点,那点空域很快就装满了……甚至还有可能不够装呢!”
季怀旬被她话里的爱意取悦,低低笑出了声。
“日后的补偿先放在一边,”季怀旬眼神里滚了惊雷,照亮暗藏其中的欲|念,缓缓道,“芙儿,春宵一刻值千金。”
窗外传来一阵悦耳的鸟鸣。
第67章 沈家长女
重生之前,沈芙怎么也没想过自己也会拥有这样美好的生活,虽然还是有许多不甚如意的地方,但沈芙早就想通了。人生嘛,怎么可能事事顺心,眼前所拥有的就是最好的,珍惜当下才能活得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