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石家虽此前要求事宜从简,但该考虑的都考虑周全了,也没什么要求,没让沈芙被人看笑话。
当然,除了那身嫁衣。
沈芙那时听到了风声,自然也就明白了石家的态度,所以在嫁衣送来后,她看都未看一眼。
若是用料奢华、制作考究的嫁衣,自然各有各的妙处。繁复的花纹层层相套,看着好看极了,穿也十分难穿。为了保证出嫁那日不耽误吉时,姑娘家会在前几天试穿一次。
可普通低廉的嫁衣,除了颜色是红的,与平常服饰没什么不同。
春芽本来想打开看看,沈芙想着想着,心中酸涩难当,却道:“有什么好看的。”
见小姐不太高兴,春芽也就不再提穿嫁衣的事了。
所以眼下,她们两人对着盒中华光四溢的嫁衣,面面相觑。
沈芙见识少,只看出面前这身嫁衣似乎绣了金线,连衣摆处的花纹都隐隐泛着光亮,熠熠生辉。她提起木盒中一层一层的衣物,小心翼翼的问春芽:“这……你明白怎么穿吗?”
“若早些拿出来看,奴婢怎么着也一定将这嫁衣的穿法给问清楚了!”春芽哭丧着脸,紧张的手心都急出汗来,“可现在去哪找人……万一穿错了,可是会引人笑话的!”
同春芽一起捣鼓了半天,沈芙也只弄明白了其中几件的穿法……还不是很确定。
床上衣衫凌乱,床边人急得额间发汗。
毕竟只是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就算再知晓世事,又怎么会知道该如何穿这身设计颇为精巧的嫁衣!
飘香袅袅,眼看吉时将至。
奉石淼之命前来接人的老妇人经验老道,等在门边迟迟见不到人,就明白屋内应该是遇上了什么难题,当即进门去查探。
弄明白了原委,老妇人轻叹一声。
真是却没想到,皇庭贵族中如日中天的沈家,竟会对沈二姑娘这样亏待。
拨开沈芙颊边被汗水打湿的碎发,老妇人细致的服饰她穿衣,而后仔细看了一遍,见没有丝毫不稳妥的地方,满意点头,怜爱道:“沈二姑娘,踏出这门,过往的一切都被你留在身后,你也就是石沈氏了。”
红盖头下,那时的沈芙含着泪,心里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已经出嫁的事实。
可现在……
季怀旬道:“芙儿,来。”
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挺拔身形,沈芙颊边浮起红晕,心中怦然跳动,没有半点犹豫就伸出手轻轻搭着季怀旬白皙有力的手心之中,借着力下了车。
而刚刚的那一声满是亲昵意味的“芙儿”,又简直酥到了沈芙的心里:“夫君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毕竟依着律法,女子深闺中的名讳,从出嫁时就被抹去了。
季怀旬嘴角含笑,避而不答:“很好听。”
他没有松开握着沈芙的手。
“别站着了,”季怀旬拉着沈芙,径直往前去,“走吧。”
两个人交握着的手心皆是滚烫的,沈芙转头看向身旁温柔体贴又样貌俊朗的夫君,满心欢喜,根本移不开眼。
前世的她也真是的,怎么就冷淡如冰,没发现夫君竟是这样疼爱她、将她放在心尖!
沈芙一边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的不懂事,一边无意识的将季怀旬的手握的更紧了。
察觉手中娇软的触感更加清晰,季怀旬嘴角的笑意愈深。
余光中,身边女子带着的银簪一闪而过。
他这些年凄苦清寂,如今总算遇到一件称心如意的好事了。
春芽本来因为担心小姐的安危,执意要跟着沈芙一起去。沈芙拗不过她,只得拿石铭做挡箭牌:“那处很危险的,我要保护夫君,万一顾不上你可就遭了。这样吧,你负责守着二公子,不能让他有开小差的机会!”
于是……
屋内,石铭坐在桌子前,狠狠瞪了一眼身边正尽心尽力守住他的春芽。
这一主一仆,真是他和长兄的逃不脱的罪孽!
石铭这厢才走了一瞬的神,洪亮的女声就猛然响起:“二公子,我这才一刻不看你,你就又偷懒了,竟然在……”顿了顿,春芽用了一个刚刚才学的词,“竟然在‘温书’!”
石铭:“……闭嘴。”
“离秋试只有一天的空子了,你可不能再干这些‘温书’的勾当!你瞧瞧,大公子与小姐为你忧心成什么样了,连早膳都没有用,就急急奔去城南。你若还不好好珍惜时间看书,怎么好意思呢——”
春芽叉着腰,唾沫横飞的教训着蔫头蔫脑的二公子。而石铭自知理亏,盯着书页一声不吭。
说了一大串话,春芽有些口干,停下来喘了口气。
这些话说的不中听,但也是为他好。
石铭心性其实最是纯善,坏在嘴巴上,此时虽别扭的板着脸,可他却偷眼看着春芽,手指不由自主摸向案台上盛着凉水的瓷杯。
犹豫了一下,石铭正准备开口问春芽喝不喝水,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银铃般的笑声。
长兄与那沈二小姐竟这么快就回来了?
认出是沈芙的笑声,春芽也面露喜色,抬脚就想望外去,一边说着话:“真是太好了,本以为小姐和姑爷要等到日落西山才能回来,我这就去准备吃食!”
而这笑声本就足够灵动了,夹杂其中的话语则显得更是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