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结束,她必须赶回去上课了。
走到一楼,看见陈邺正站在桌前写字,她好奇地凑上去,“在写什么?”
陈邺边写边说:“在给那对老夫妻写信,等他们旅游回来就能看见。”顿了顿,抬头,问,“你要不要写几句话?”
谢宝南点头,“好。”
这个年头,还有人用书信这种古朴的方式交流,很复古,却别致。
她接过陈邺递过来的笔和叶黄色的书信纸,倒真像古时候了。
“有没有鹅毛笔?”她笑问。
不过是一句玩笑,谁知陈邺竟真的从抽屉里取出一支鹅毛笔递给她。
谢宝南瞪大了眼睛,“还真有啊!”
陈邺解释:“管家的,他们喜欢。”
陈邺去把楼上的行李搬下来,不打扰她写信。
谢宝南思索片刻,写下这样几句话:
“你们好,我是来自中国谢宝南。这次没能见到你们,真的很遗憾。非常感激你们把小楼照顾得这样好,我很喜欢这里。希望下次有机会能见面,也欢迎你们来中国旅游。”
落款是谢宝南。
她将信交给陈邺,他扫了眼,然后拿起笔,偷偷在她名字后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还在两个名字中间画了个心。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将信纸叠好,装进信封,郑重地摆在了桌子上。
“他们会回信吗?”谢宝南问。
“应该会。”陈邺拉起行李,“走吧。”
剑桥没有回临桑的航班,他们先开车去伦敦。
机场里人来人往,相聚和离别每分钟都在上演。
站在机场大厅,谢宝南才发现,有些舍不得这个国家。这次太匆忙,没能好好领略它的美,只能下次补回来。
她掏出手机,打算拍几张照片。
正巧一个男人推着行李箱从不远处走过来,黑色行李箱上贴了不少贴纸,花花绿绿的,谢宝南不禁多看了几眼。男人走到面前时,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
谢宝南惊得失语,眼睛瞪大,一声喊叫藏在喉咙里。真正慌张的时候,是喊不出来的。
他是死了吗?
惊恐中,一只大手搂住她的肩膀,轻轻一握。如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却有奇效,叫她很快镇定下来。
这过程不过短短两秒。安抚了她后,陈邺立刻在那男人身边跪下。
几年过去,之前的从医经验还没忘。陈邺快速探了探男人的呼吸和眼睛,确认他是心跳骤停后,立刻解开那男人的衣服,实施心脏复苏。
他一边用力按压,一边朝谢宝南喊:“去拿AED。”
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情,谢宝南反应有些迟钝,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陈邺手上动作不停,再次重复道:“AED,除颤仪,机场都有。”
这回谢宝南听懂了,她点点头,立刻在机场搜寻AED的身影。
心脏骤停,只有几分钟的黄金抢救时间。对患者来说,每分每秒都很珍贵。短短时间,念念之间,就是天堂与地狱。
她一眼看见入口处的那台AED,立刻跑过去。等她抱着AED回来时,那患者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人群中,陈邺跪在地上做心肺复苏。他旁边还有两名年轻的女孩在当副手。看年纪,估计是医学院的学生。
机场的工作人员赶过来,在一旁维持秩序,为病人留出抢救的空间。
本应兵荒马乱的现场,却是井然有序。
谢宝南将AED交给那两名女孩。她帮不上忙,只能站在一旁观望。
只见陈邺手握AED,贴上患者心脏,在患者的胸腔上触发了摄人心魄的震颤。紧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
谢宝南的心骤然紧缩,那一次次震颤都仿佛按在了她的心脏上。她屏住呼吸,攥紧手心,默默祈祷。
四面八方的人不断汇聚过来,在数不清的鼻息里,空气静到极致。
所有人都在等待这场施救的结果。短短几分钟,却如一万年那么久。
率先打破安静的,是那名女孩的声音:“恢复心跳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带头鼓掌,紧接着人群里爆发出一连串的掌声和欢呼声。
陈邺这才停下来,却依旧跪在地上,密切观察着患者的情况。心肺复苏按压的力气极大,非常耗费体力,他垂着头喘气,看上去累得不轻。
好一会儿,他才在一片掌声中抬起头,看向谢宝南。没什么表情,辩不明情绪。
谢宝南扬起唇角,对他轻轻笑了,像是对他的肯定。
短短一瞬,陈邺也笑了。
这一刻,谢宝南忽然有股想哭的冲动,敬佩于生命的顽强,又感念于陈邺的仁心。
人群中不断传来说话声,还有凌乱奔跑的人群。纷乱嘈杂的环境里,她眼中,却只有那个男人。
他,冷静果断,救回命悬一线的病人。仁心仁义,胆色过人,实在是令人钦佩与仰慕。
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他呢?
最是光风霁月,风华绝代。
谢宝南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犹如一颗弹珠,在空旷的房间里弹来弹去,像是为他而乱。
方才在小楼里的那种情愫再次浮上来,拧成一股细小的电流,慢慢爬到她的每一根血管里。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到达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