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让她很难忘怀。半个小时后,第一波灯已经消散差不多了,她闭上眼还都是银河的镜像。
纪司南向她走来时,她还仰头看着随风飘荡的纸灯,并没有发觉他的接近。
她和纪司南回到酒店,关好门窗,点燃了那根香,她还刻意看了看窗外,好像还能看到没消失的纸灯。
“睡吧,梦里你会再梦到的。”纪司南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被水灯节所震撼。
“哪有这么快。”叶茯苓躺下身,瞟了一眼纪司南,突然觉得头脑很昏沉:“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我好像站在了天上,而不是地面。”
那香并不是普通檀香,还加了催眠的东西。叶茯苓感觉自己吸入得越多,意识消失得越快。她趁着自己还情形,想喊一声纪司南,纪司南却先开口了。
“你去追我的表,全是出于你所谓的朋友情谊吗?”
“是。”叶茯苓没有松动任何口风,也没有改变她的想法。
“我知道了。”纪司南率先闭上了眼睛:“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你是个好人。”叶茯苓憋了好久。
“倒也不必。”纪司南说道。
叶茯苓还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干脆也闭上了眼。烟雾在两个人中间萦绕,叶茯苓的意识终于完全消失了。
这一晚她并没有梦到水灯节,也没有梦到人造银河。
她说不上自己梦到了什么。画面是黑白的,她用手捡着满地的碎盘子,远处传来小孩子的哭声。没有五官面容模糊的母亲拎着包裹头也不回地离开,男人一边抽烟一边大声叫骂。
她收拾好盘子,走到教室里。那些穿着校服上衣的人七嘴八舌对她说,你不配坐到我们班的班长身边。
她走出学校,走进一间办公室。格子间里,有穿着正装的女人们对她说,你凭什么能和科长一起吃饭呢?我们科长名牌大学毕业,家庭条件优越,你甚至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那些人对她说这些时,梦里的她都没有任何表情。
再后来,有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穿着西装的男人,摇下加长版豪车车窗,温文尔雅说了一句喜欢。梦里的她表情扭曲起来,就好像在黑夜里活得好好的鼹鼠,突然被翻了土壤,直接面对烈日的灼烧。
叶茯苓猛然睁开眼,阳光已经照进了窗子。映入眼帘的,是芭比粉色巨显黑的指甲。她动了动手指,感觉很陌生。
她坐起身,看着玻璃窗里若隐若现的影子——瓜子脸、杏仁眼、奶茶色的卷发垂在肩头。
叶茯苓轻轻晃动头发,伸出双臂,活动着好久不曾真正属于她的关节。
她终于拿回了她的身体,她终于变回了真正的叶茯苓。
她轻跳到地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感受地板的冰凉,又捧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凉水从喉咙直润到她心里,她整个人的表现就好像是植物人突然恢复了知觉一样。
很快,叶茯苓的目光落到了床的另一边。男人还闭着眼,好像还在沉睡中。她悄悄再次跳上床,放轻呼吸,看着他的眉眼。她的目光轻轻略过纪司南的五官,最后停在他的唇边。
叶茯苓想起那晚,他牵着她的领带,轻轻吻上她的唇角。那份旖旎埋葬在她心底的小角落里,将永不见天日。
叶茯苓看着角落花盆里早就化为白灰的香。
她俯下身,轻轻吻在了他的唇角。这是她独特告别的方式,告别纪司南,告别泰国,告别他的心意,将一切转回到正轨。错位的星盘终将归位,没有结果的情感她也已经深埋于心。
从此以后,叶茯苓就是叶茯苓,纪司南就是纪司南。
二人就像两条相交的线,越走越近,有一瞬间交汇成一点,却终将分离,越走越远。
她可以做这个先走的人。叶茯苓拎起早就收拾好的箱子,在关闭房门的时候,并没有再多看一眼。
她想,幸好是她先醒来,不然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纪司南继续相处,又要怎么和他一起飞回国,或者怎么告别。
不告而别是她给他的最后答案。
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她其实不是第一个醒的人。
在门关上的瞬间,躺在床上的纪司南睁开了眼睛。他的手指落在自己唇角,轻轻擦了一下。
指尖上什么都没有,但他却好像已经拥有了一切。
第四十二章 换回来的第一天
三天前来泰国的时候, 是和纪司南一起,现在就只有叶茯苓一个人。
她刚走到机场,觉得手腕有些疼, 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和来时同样的行李, 因为身体换了回来, 她一口气拖到机场有些吃不消。在机场餐厅等飞机,看到邻桌的姑娘打不开罐头,气得龇牙咧嘴, 她习惯性上前:“我帮您开?”
那姑娘将信将疑和她道谢,把罐头递给她。
叶茯苓面带微笑拧了七八下,盖子纹丝不动。这一个月开发出来的撩妹技巧完全实效了。
下了飞机,她打了个出租车, 先报上的是纪司南别墅区的地址。那司机应了,计价器上的数字跳了几下,叶茯苓才想起她不该回到那里, 重新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啊?可以。不回家了吗?”司机很健谈:“天已经黑了,一个人去那边,多危险啊。”
叶茯苓语塞:“不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