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石安秋房间门口,小德子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门敲响后停顿了几秒钟,他才开口:
“总管是浣衣局秋兰来了。”
里面响起一道轻响,石安秋动作轻缓的将茶杯放到桌子上。
他抚了抚自己干净的衣袖,随后沉着嗓,对门外冷声道:
“进。”
听到这抹冷到骨子里的声音,门外早已经门儿清的秋兰,仍旧如第一次来那样,紧张的脚指头都蜷了起来。
与门外天寒地冻不同,屋里热气扑面,开门的瞬间,秋兰不禁被这热气冲的打了个寒战。
看到她动作,石安秋眼神像利剑一般直射在秋兰身上,吓得秋兰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奴婢见过石总管……”
石安秋仿若未闻,端起矮桌上的茶杯,拨了拨漂浮的茶叶,轻抿了一口。
他一举一动间都透着贵气,浑身气度清冷,唯独那张涂了粉的脸,破坏了这份儒雅。
他眼神就如同外面的天气,冷的要命,绕是不抬头,秋兰还是被他眼神吓得瑟瑟发抖。
等待了许久后,坐在头顶的男人终于开了口:
“她今日如何?”
秋兰眼神转了转,恭敬的答道:
“覃姑娘做事认真,十几日来从未偷奸耍滑,时不时还帮助其他宫人,没有一句怨言。”
她话音一落,石安秋拿着杯盖拨茶叶的动作一顿,微垂的眼眸倏地抬起,深渊样的黑眸闪了闪。
“她平日里说的话多吗?”
秋兰想了想,摇了摇头:
“覃姑娘话极少,一天下来都说不了两句。”
窗边烛火跳跃,映的石安秋的眸晦涩难辨,他沉声道:
“说不了两句那便是说了。”
说完他抬头看她,长睫微动,冷情的面容没有一点表情,
“说的什么?”
秋兰吓得又是一哆嗦,她急急忙忙回想覃年年说过的每一句话。
从早上起床穿衣时她的那句‘借过’,到午饭时她那句‘我吃饱了’,再到下午替她打水时那句‘不客气’,她一一道来。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她和绿梓的那几句对话。
秋兰也是有些本事的,她一人分两角,声情并茂的将她们二人的对话给还原了出来。
待说到那句‘我这辈子只想在他身边伺候’时,石安秋手上一滑,杯中温热的茶水,一大半都撒在了他腿上。
小德子看到,赶紧跑过来跪倒地上,扯着袖子擦他泼了水的地方,一边擦一边念叨:
“要奴才说,那姓覃的小宫女就是狡猾,她明知道您最烦这种油腔滑调的,还偏要这么说,不是明摆着惹您生气吗?”
话说间他还不忘冷哼一声,仿佛要把那日因她被罚的鞭子,全算回来。
不过这屋子里的人都不傻,不说旁的,就秋兰都不信他这套说辞。
那覃年年如果真是个有心眼的,怎么会放着皇帝的恩宠不要,冒着杀头的危险来照顾石安秋?
再者说,秋兰是眼线这件事,就连浣衣局主管都不知道,她一个新去的丫头,又怎么会了解?
所以,说她耍心眼这件事就不成立,既然不成立,那覃年年就是认真的。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石安秋就觉得自己心口堵的厉害。
难道她真的那般在意自己?如果不能留在他身边,宁愿一辈子待在浣衣局?
不,他不信。
那女人天性狡猾多变,这次,说不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自己。
想到这里,他浑身紧绷,脸色铁青。
跪在他腿边的小德子见状,暗笑一声,火上浇油道:
“奴才就知道她这个性子难改,特意叮嘱管事给她加了不少活,磨练磨练她,想必她这些日子也不好受。”
听了他的话,石安秋眼帘倏地抬起,怒瞪小德子。
“谁让你磨炼她了?”
小德子闻言,眸色一惊,慌张的看着石安秋:
“奴才……奴才见她那般戏耍您,就想着替您出出气。”
出气??
石安秋嘴角紧抿,冰冷的眼神里露出几分戾气:
“何时轮得到你自作主张了?”
小德子闻言,脸色瞬间煞白,没了一点血色。
石安秋越看他越觉得碍眼,抬起脚踹在他胸口,“自己去领罚,三十鞭一鞭不能少。”
他话语轻飘,小德子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停了。
三十鞭?他后背上先前打的那二十鞭印子还没下去,再打就真的活不成了。
他赶紧求饶:
“石总管饶命,石总管饶命~奴才不是有意的,您绕过奴才一次吧!”
石安秋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他的求饶充耳不闻。
没多会儿,几个差不多大小的小太监跑进来,将小德子捂着嘴拉了出去。
罚了小德子后,石安秋仍觉得胸口闷的厉害,他扔下跪在房里的秋兰,转身出了院子。
今晚月圆,皎洁的月光均匀的撒在银色大地上。
抬头望去,漆黑的天空中除了圆月,没有一颗星星,少了繁星点缀,那月显得那样孤寂冰冷。
石安秋独自一人走在去御书房的路上,路过御花园时,他发现园中梅花全开了。
那花白里透红,开的那样茂盛,暗香远溢,妩媚脱俗。